朱元璋點點頭,沒有隱瞞:“眼下安南戰局緊張,需要儘快突破防線,幼軍中的少年們雖然年紀小,但他們也算訓練有素,作為炮手參戰,既能曆練他們,也相對安全。”
馬皇後眉頭緊鎖,她不是尋常婦道人家,作為完整地經曆了地獄一般的元末亂世的女人,她深知戰場的殘酷,即便是在看似安全的位置上,也難以避免意外。
《木蘭辭》裡“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可不是將軍都死了戰士活著回來,在戰場上將軍陣亡的概率,可比戰士低的多得多,即便如此,還是那句話“瓦罐難免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將軍都免不了一死,何況是普通士兵呢?
馬皇後輕歎一聲,道:“陛下,我知道您是為了孩子們好,想讓他們曆練一番。但戰場畢竟不同於其他地方,一旦有個萬一,臣妾怕您會後悔。”
朱元璋沉默片刻,他明白馬皇後的擔憂,作為奶奶,她自然希望皇孫們能夠平安成長,不受戰火侵擾。
但作為皇帝,他必須考慮國家的利益,考慮戰爭的勝利,同時,他也要考慮大明的繼承人。
“玉不琢,不成器!咱那時候,莫說是十幾歲,就是幾歲就拿根燒火棍上戰場的,可還少了?這些孩子放在三十年前,那都是成丁了。”
“咱明白你的擔憂。”朱元璋長歎一聲,輕輕握住她的手,“但這次征安南,對大明而言意義重大,幼軍中的孩子們,將來都是要當頂梁柱的,他們需要經曆風雨才能成長為國家的棟梁。而且,咱已經決定,讓孩子們自願報名,從中挑選優秀的炮手參戰,同時確保他們的安全。”
馬皇後聽著朱元璋的話,心中雖然仍有擔憂,但也明白朱元璋既然下了決斷,那肯定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她輕輕靠在朱元璋的肩膀上。
朱元璋攬住她的肩膀:“放心,咱會讓梅殷、平安好好照看他們的。”
很快,關於幼軍自願報名參戰的消息,就傳開了。
東宮裡,呂氏急匆匆地來到朱允炆的房間裡。
“娘。”
朱允炆經過這半年的幼軍訓練,也不是之前那副白竹竿的樣子了,而是成了略微強壯些的黑竹竿,腹部和胳膊上,也有了二兩肌肉,隻不過因為天生就這體型,平常還挑食,所以讓他忽然長一身腱子肉出來肯定是不可能的。
看著呂氏有些難掩的焦急神情,朱允炆已經知道是什麼事情了,他的嘴唇挪動了幾下。
“娘,您不用多說了,我已經決定了。”朱允炆深吸一口氣,堅定地看著呂氏,他的眼中閃爍著不同尋常的光芒,那是屬於少年人的勇氣。
正如顧況那首《行路難》中所言,“少年恃險若平地,獨倚長劍淩清秋”,經曆了軍旅生涯的曆練以後,所有的少年人內心的膽氣都會被激發出來,軍旅生活是足以改變一個人的,懦弱的人會變得勇敢,放肆的人會變得謹慎。
呂氏聞言,臉色頓時一沉,她緊皺著眉頭,聲音中帶著幾分嚴厲:“允炆,你可知戰場是何等凶險之地?你身為皇孫,身份尊貴,怎可輕易涉險?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老師教你的道理都忘光了嗎?”
朱允炆低下頭,沉默片刻後,抬起頭:“娘,我知道您的擔憂,但我是大明的皇孫,這麼多將士都在為國家的安定而努力,我怎能置身事外?我想在戰場上曆練自己,為國家出一份力。”
呂氏看著兒子堅決的態度,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無名之火.她從未見過允炆如此忤逆自己,她的寶貝兒子,從來都是乖巧聽話的,何時變得如此固執?
“允炆,你可知戰場上的危險?一旦有個萬一,你讓娘怎麼活啊?”呂氏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顫抖,她的眼眶漸漸泛紅。
朱允炆看著母親流淚,心中一緊,他深知自己讓母親傷心了,但他也知道,這是他成長的機會,是他為大明儘忠的機會。
他咬了咬牙,走上前去,跪在呂氏麵前。
“娘,孩兒不孝,讓您傷心了,但請相信孩兒會小心的。此次參戰,隻是作為炮手,危險不大,而且皇爺爺已經安排好了萬全之策,確保我們的安全。”
呂氏什麼都不說,隻是默默地流著眼淚。
朱允炆的決心開始動搖了。
“娘就你這麼一個孩子,現在也不聽娘的話,娘能害伱嗎?”
呂氏哭紅了雙眼:“你去吧,兒大不中留,娘就當沒你這個孩子了。”
朱允炆直愣愣地跪在地上,心中五味雜陳,忽然,他開始用力地扇自己的巴掌,手掌打在臉頰上,打出紅紅的指印來。
呂氏搶了過來,按住他的手:“兒啊!你這是要做甚?”
朱允炆不言不語,掙紮開來還想抽自己巴掌。
最終,看著呂氏憔悴的樣子,朱允炆長歎了一聲,垂下了手,已經有幾滴淚落了下來。
“娘,孩兒錯了,孩兒不去了。”
朱允炆的話音剛落,呂氏的臉上便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她扶起兒子,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淚痕,眼中滿是慈愛。
“允炆,娘知道你有報國之誌,娘也為你感到驕傲。”呂氏的聲音柔和了許多,“但娘更希望你能平安長大,不受戰火之苦。國家的事,自有人去操心,你還小,不該承擔這些,而且你也不該做個武夫,大明難道缺少武夫嗎?靠武夫是治不了國的。”
“孩兒不該讓娘傷心。”
呂氏聽著兒子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以為兒子長大了,懂得體諒和關心她了,她輕輕撫摸著兒子的頭。
然而,當呂氏離開後,朱允炆這一晚卻始終沒有睡著。
夢裡金戈鐵馬,醒來一覺黃粱。
而幼軍裡的少年,大多數都是麵臨著和朱允炆一樣的情況,很多人想去,家裡長輩是不讓去的,都覺得危險,而且有些人確實年紀太小,不適合上戰場。
皇室和勳貴出身的,大多數是適齡的非嫡長子,諸如皇孫裡的朱高煦、朱有爋,勳貴裡的徐膺緒、徐增壽等人自願報名參戰,而後者都是作為府軍前衛的軍官參戰的。
當然了,嫡長子也有,譬如李文忠就帶頭做了表率,讓李景隆參戰不得逃避,李景隆心裡憋著一口氣,壓根也不想裝病之類的,自己嚷嚷著就要去。
而皇室諸王裡,嫡長子一個沒有,唯有吳王朱雄英自願參戰,不過大家也都清楚,這位吳王的情況比較特殊,屬於是必須要有一份軍中履曆的,畢竟生母的家族在明軍裡麵的份量實在是太重,門生故吏無數不說,如今又有涼國公藍玉和鄭國公常茂兩位親族國公為其擔著門麵,藍玉更是公認的下一代領軍人物。
為此,朱元璋也是特意挑選了領軍的將領——定遠侯王弼。
此前便介紹過這位老侯爺的資曆,作為洪武開國名將之一,王弼外號“雙刀王”,給朱元璋擔任過很多年的宿衛,這就是朱元璋的典韋,區彆不過是典韋用雙戟,王弼用雙刀罷了。
而且王弼離開宿衛以後,常年跟隨常遇春作戰,乃是常遇春麾下頭號悍將,深得常遇春賞識,兩人是拜把子兄弟,後來常遇春死的早,王弼又跟藍玉搭檔,跟藍玉經曆了西番、雲南、捕魚兒海數次大戰,相交莫逆。
所以,王弼既受到朱元璋信任,又跟朱雄英的親族關係匪淺,而且本身能力和資曆都是侯爵裡麵最頂尖的那一批,這次帶領京城的炮手以及部分精銳部隊參加征安南,可以說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除此之外,王弼的副將,還是宿將靖寧侯葉升,而葉升既是藍玉的部下,跟藍玉又是兒女親家。
王弼和葉升,都是把朱雄英當自家親侄看待的,朱雄英能夠在這一仗混一些戰功,不僅對於朱雄英本人來講,能夠把生母留給他的人脈,轉化成真正的實力,而且也能夠加深王弼和葉升與朱雄英之間的聯係,讓他們的家族,在未來大明的朝堂中,能夠繼續顯貴下去,畢竟朱雄英才是大明的未來。
而有這麼多軍中宿將和精銳明軍的保護,可以說是安全方麵,是萬無一失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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