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在皇宮的乾清宮中,朱元璋已經批閱完了今天的奏章處理好了政務.這通常也意味著朱標也完成了工作。
朱元璋坐在龍椅上,馬皇後則坐在一旁。
朱標的目光在父皇和母後之間遊移,不清楚這陣仗是想乾什麼。
“父皇?”
“標兒啊。”
朱元璋歎了口氣,讓朱標更加摸不著頭腦,什麼情況這是?
“有件事,我和你母後也不能再瞞著你了”
要是朱雄英擱這,腦海裡肯定就蹦出來“你其實不是爸爸媽媽親生的”台詞了,不過朱標雖然不懂這個梗,但顯然也知道好像有什麼秘密即將揭曉。
而在朱標的心裡,他也隱約有了猜測,那就是關於“為什麼這幾年父皇不讓他離開京城,甚至不是不讓他離開應天府,是郊外都不能去”的緣由了。
馬皇後開口問道:“你可知道,為什麼這些年我和你父皇不讓你離開京城?”
朱標窺著馬皇後,小心翼翼道:“孩兒不知。”
“因為英兒,預測你明年若是離開了京城,前往陝西巡查西京選址,便會有不忍言之事。”
朱標的心中震了震,他當然想過這種可能性,但如今親耳聽到,心裡還是難以平靜,畢竟他好端端一個大活人,知道自己的死期,這怎麼想怎麼難受。
不過考慮到馬皇後本身的那次重病,還有徐達的重病,這些大劫的渡過,可以說都側麵印證了朱雄英的預測。
“那隻要待在京城裡就沒事嗎?”
馬皇後拉著他的手說道:“你身子骨還是弱,經不起風霜,便好好待在京城就是了。”
聽著母親的勸告,朱標也是有些失落,不過這跟他當太子、當皇帝倒是確實不衝突,畢竟曆朝曆代,無論是太子還是皇帝,絕大多數都是在京城裡待一輩子的。
而且,關於自己身體的情況,朱標其實心裡也是清楚的,自己這些年疏於鍛煉,而且勞心勞力,確實平時坐的久了站起身來都會頭暈目眩,每年更是基本都會有點小病,有時候是風寒有時候是其他亂七八糟的,都不致命,但是難免會影響健康。
說白了,朱標就屬於那種現代的辦公室中年領導,肚子大到走兩步就喘,平時躺著坐著也都是怎麼舒服怎麼來,吃完飯就午睡也是尋常事,再加上平常事多,健康方麵自己也就沒多少精力去關注,所以抵抗力是非常弱的。
這件事情,也算是為朱標敲響了警鐘。
見朱標聽勸,朱元璋和馬皇後也鬆了口氣。
隨後,朱元璋又提起了巡視陝西的事情:“這件事情,畢竟是伱自己的事情,如今即將到預測的時候了,咱年紀大了,也不方便動,可重新設立五京也是大事,若是你去不得,你有什麼看法?”
五京的事情,朱標也清楚,多京製用了這麼多朝代,利處遠遠大於弊處,沒什麼不好的,而且如果定了西京西安府和北京北平府,那這兩個京城,顯然是用於應對西域和遼東方向的,戰略意義很大,而南京應天府則是江南經濟中心,中京鳳陽府是龍興之地,東京開封府則有著象征“重開大宋天”的政治意義,同時也是中原腹心。
所以,五京的選擇其實沒什麼太大的爭議,但如此重要的政治舉動,派遣重量級人物前往巡視,卻是必須的流程,否則就會顯得有些沒滋沒味的。
朱元璋自己其實是想出去走走的,畢竟從大明開國以後,二十多年了,他基本就在應天府待著沒動過,要是不趁著能走得動走一走,恐怕以後身子骨就不支持再出門遊覽了。
但是,作為一國之君,他並不能輕動,而且如今大明江山也需要他這個掌舵人,用以震懾不軌之徒和把握方向。
所以出去的想法,被朱元璋深深地埋在了心裡,如果有一天,他退位成了太上皇,倒是可以四處走走,見識見識大明的壯美河山。
而眼下考慮到關於朱標的預測,實在是沒人敢冒這個險,讓朱標去陝西巡視。
朱標猶豫了刹那,還是回答道:“不如讓二弟回去吧。”
“荒唐!”朱元璋頓時有些不悅,“怎地還給那畜生求情?在封地惹得天怒人怨,如今不讓他好好反省,難道還要放回去,這豈不是助紂為虐?”
朱標心裡歎了口氣,說道:“讓英兒去也行。”
“按照禮法,英兒明年就要就藩了,咱打算讓他去蘇州府就藩吳王,不一定有時間前往關中。”
這件事情,是朱元璋第一次跟朱標提及,而朱標聽聞,心中的反應反而有些奇怪.果然如此。
三吳之地,從東晉開始,原本指吳郡,吳興,會稽,而後來含義則泛化了,成了指代長江下遊江南的一個地域名稱,蘇州府、常州府、湖州府、鬆江府、杭州府,其實都能籠統地稱作吳地。
而作為整個華夏經濟最為發達、土壤最為肥沃的區域,這裡是不折不扣的重地,在二十多年前就有同時存在著兩個“吳王”,一個是蘇州府的吳王張士誠,另一個自然是應天府的吳王朱元璋。
應天府是京城,不可能封給藩王,而江南地區作為京畿之地,在原則上也是不封藩的,不過鑒於朱元璋對朱雄英的喜愛,以及朱雄英給大明做出的突出貢獻,這個原則要是打破一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朱標又點了幾個人的名字,朱元璋都不滿意:“巡視關中的人選,咱還得好好想想,以後再說吧。然後還有最後一件事濟州島上的蒙古貴族們各懷鬼胎,咱需要一個得力之人前去整頓軍紀,收服人心。”
馬皇後聞言輕聲問道:“陛下心中可有人選?”
朱元璋點了點頭,目光轉向朱標:“標兒,你覺得鄭國公常茂如何?”
常氏是朱標的亡妻,常茂自然就是朱標的妻弟,也就是俗稱的小舅子,這件事情朱元璋是肯定要問朱標意見的。
朱標微微一愣,隨即沉思片刻,答道:“父皇,鄭國公勇猛善戰,性格直爽,在軍中素有勇名,不過性格粗豪,行事不拘小節,恐怕難以勝任節度一方的重任。”
朱標話語中的節度,指的當然不是節度使,而是武將鎮守一方的代稱,從唐朝以後,就經常這麼沿用了。
這時候馬皇後也微微頷首,表示認同朱標的看法:“標兒所言極是,常茂雖勇猛,但性格上的確有所欠缺,治軍的本事也比其父要差不少,鎮守一方需要的不隻是武力,而且濟州島孤懸海外情況更是複雜,若讓他前去,恐怕會適得其反。”
朱元璋似乎在權衡利弊,他深知馬皇後的擔憂並非無的放矢,但眼下局勢緊迫,他需要一個能夠迅速穩定濟州島局勢的人選,而常茂雖然讓人擔心是否會因為性格而導致類似張飛的結局,但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想,想要壓服這些自成一體的韃子,似乎常茂也是個好選擇。
朱元璋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斷之色:“眼下朝中能將雖多,但真正適合前往濟州島的卻不多,常茂雖性格粗豪,但正是他的勇猛,咱覺得能夠在濟州島上迅速樹立威望.咱會訓誡一番,讓其收斂性格上的不足,再派遣得力助手輔佐他,確保濟州島的局勢能夠穩住。”
馬皇後和朱標對視一眼,見朱元璋心意已決,便不再多言,看得出來,朱元璋真的很想抬舉常茂。
隨後,朱標滿懷心事地告辭離開了乾清宮。
“重八。”馬皇後輕聲說道,“標兒是聰明的孩子,他會懂得如何保護自己的。”
朱元璋回過頭來看了看馬皇後:“咱知道標兒是儲君,是國本,是絕對不能出岔子的,若是標兒有了閃失,那整個大明江山都會隨之動搖,所以,無論如何都得跟標兒說清楚,隻是咱怕他和英兒之間有了隔閡。”
“不會的,說清楚就好了,之前瞞著他也是怕他憂思成疾。”
馬皇後握住了朱元璋的手:“無論未來如何,我們都會在他身邊的,隻要我們一家人團結一心,就沒有什麼過不去的。”
朱元璋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而關於朱雄英以後的事情,他的心底卻已經有了規劃。
數日後。
常茂站在燕子磯碼頭上,眼前是從濟州島返回休整後即將再次出發的寶船艦隊。
江風凜冽,吹動著常茂身上的戰袍,獵獵作響,猶如戰鼓在耳邊擂動,激蕩著心中的豪情.多少年了,都沒有這種自己帶兵獨當一麵的機會了。
一個齊裝滿員的衛,足足五千六百精兵在燕子磯碼頭周圍列隊整齊,這次要隨常茂一起前往濟州島,一個衛的兵力是恰到好處的,一方麵寶船艦隊能夠一次性搭載並且隨後跨海補給壓力也不大,另一方麵也不會給濟州島上蒙古人造成太大的心理壓力同時還能起到震懾作用避免他們跳反背刺。
前來送行的朱標走上前來,輕輕地拍了拍常茂的肩膀:“此行重任在肩,望你能夠不負父皇所托,將濟州島上的局勢整頓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