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懷穀與名叫孔雄的漢子交談的時候,左丘尋一直在審視這一名邋遢漢子。
破爛法門,一境修為,與左丘尋和徐懷穀這等天生劍胎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彆。但是左丘尋對於這漢子還是有一點興趣,主要是因為漢子身上那一點江湖氣。
左丘尋突然出聲,聲音清脆“那你前來鹿城不是為了吃火鍋,究竟是為了什麼?”
漢子被左丘尋悅耳聲音一驚,看向那聲音來源之時,心跳就不由得加快了許多。
那女子他先前隻是匆匆掃了一眼,隻覺得蠻好看,待得此時再看一眼的時候,便更加覺得驚豔。
左丘尋一頭青絲如瀑,白衣勝雪,就端坐在一邊。睫毛微顫,一雙狹長丹鳳眼看了看漢子,清澈有神,給人一種清爽利落之感。
漢子看了好幾下,才猛地驚覺過來,發現自己這是丟了大臉麵了,連忙轉過眼神,歉意地看向徐懷穀,才有點怯懦說道“我是因為這鹿城鬨鬼一事前來。”
本來漢子還覺得自己為了殺鬼而來,想著到時候在一行人麵前氣勢十足說出這一句話,一定可以讓這位姓徐的劍客對自己崇拜萬分。但是不知為何,他被左丘尋這一眼看得很是心虛,說出這句話時都斷斷續續的,一點底氣都沒有。
左丘尋輕笑道“那你是準備殺鬼?”
漢子點點頭,說“是的。我原先隻是路過這裡,但是在路上聽說鹿城鬨鬼一事,據說已經死了十餘人,而且死狀極其慘烈,我心中過意不去,便決定來一趟。”
左丘尋頷首,問“就憑你和手上這一把刀?”
漢子被這一問,更加心虛,竟然唯唯諾諾起來“這把刀是把好刀,恰巧我也會一些刀法,殺些小鬼應該是不成問題。”
他再次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左丘尋,失落地說“姑娘是看不起我這薄弱修為?”
左丘尋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認真搖搖頭,說“恰巧相反,真正的江湖之人,當如你這般。”
她素手舀起一碗酒,遞給那漢子,然後自己也舀了一碗,舉到嘴邊,說“我敬你一碗。”
隨後,左丘尋仰頭,一大碗酒送入口中,滴酒不剩。
漢子遲疑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驚喜說“多謝姑娘謬讚,我也乾了!”
一碗酒下肚,漢子愈發快意,大笑說“人生難得遇見能看得起我的人,今日大賺了!”
徐懷穀看著左丘尋的舉動,心裡覺得很是豪氣,看向黃善之時,他的麵色也滿是讚歎。
黃善以心湖言語叩擊徐懷穀,得意地說“看看,我輩野修沒有丟臉吧?”
徐懷穀也笑,回答“確實,這人倒是個坦蕩之人。”
徐懷穀突然說道“那孔兄,今夜聊的這麼來,不如與我們一同吃肉喝酒?”
漢子爽快一拍徐懷穀肩膀,說“哈哈,早就在等你這句話了!”
隨即,漢子便直接伸出手,撕開一大塊鹿肉,大快朵頤。
眾人皆相視一笑,紛紛舉箸飲酒,和孔雄一起吃起鹿肉來,很是快活。
一座普通的山間小城,寒冬夜裡,一席人言笑晏晏,雖然境界與際遇差距甚遠,但是毫不妨礙快意交談。
這座客棧雖小,其間倒是有些大意象。
……
鹿城外,鹿水河在靜靜流淌,如墨汁一般濃稠的黑夜籠罩住這一條河流,把它映照成黑曜石的詭異黑色。
月色蒼白,照耀在河麵上,仿佛河麵泛起骨灰一般,透著說不清的詭譎。
鹿水河邊,有幾隻小鹿在吃著河邊的青草,不時擺擺耳朵,吃得渴了的時候,便走幾步路喝點河水,很是舒適。
突然,幾隻小鹿似是受到了什麼驚嚇,全部豎起耳朵,驚恐地看向周圍。
河邊一陣風吹過,幾隻小鹿驀然尖叫起來,尖叫聲打破黑夜的死沉寂靜,然後便立馬朝四周跑開。但小鹿還沒來得及跑出幾步,便都在那風中化作了一攤血水,被帶到了鹿水河裡,然後衝向下遊。
血水很快被鹿水河衝散,河邊月色依舊微弱,黑夜仍是死寂,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一名身穿黑色道袍的老道士出現在河邊,眯著眼睛,看向遠處山巒。
老道士不知是哪一脈的道士,道袍竟然是一襲奇怪的黑色,一隻手上拿著一隻黑紅色風鈴,另一隻手則不斷摩挲著道袍寬大的袖子。
老道士小心提起那一隻風鈴,放在眼前輕輕撫摸了兩下,很是喜愛的樣子。
他輕輕晃了兩下那風鈴,風鈴發出一陣尖銳的響動。那響動不是風鈴應有的清脆聲音,反而有點向鬼哭一般的嚎叫聲,刺人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