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穀眼睜睜看著那一把刀從已經死去的陳景山身上彈射而出,刺向左丘尋。可是當場眾人沒有一人想到,陳景山死之前竟然還留了這麼陰毒的一手,他對於左丘尋的恨,竟至於此。
這一把刀直接撕裂法袍,從她的心口刺入,又從後背穿出,出來時已是一把血刀。
好狠的一刀,心口被攪碎,若是沒有徐懷穀那樣的金梭符法附在心臟處,縱然是修士,也是生機斷絕,必死無疑,而左丘尋目前就是這個狀況。
她隻感覺心臟處一陣刺痛,隨後全身一股冰涼之感從腳底襲來,那些經年累月修行積攢下來的靈氣,在不受控製地離她遠去,反哺回到天地間。
她悲哀地看了一眼胸口,那裡血流如注,但卻感覺不到疼痛了。她不禁問自己,這是快要死了嗎?看書喇
周身的心湖小飛劍開始顫鳴,一把一把地回到左丘尋的心湖裡,她能感覺得到,這些一直陪著自己的小飛劍的劍意在一點一滴地喪失。
應該是快要死了吧,左丘尋在這一刻終於像是解脫了一樣,大口呼吸著空氣,胸口開始止不住地火辣辣疼,但她不在乎了。
徐懷穀癡癡地看著她,把手中長劍插在地上,跪下來,失聲痛哭。他哭得很大聲,很放肆,像個無所顧忌的孩子一樣,發泄著內心的情緒。
薑承錯歎了一口氣,白小雨傷勢過重,沒辦法化身人形,隻能顫抖著聲調,哀怨地輕聲叫著。
左丘尋平靜地問道“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徐懷穀痛哭著搖頭,說“沒有,你不會死。”
左丘尋搖了搖頭,說“我不傻,我知道我死定了。不過是還有一些靈氣留存在我的身體裡,所以還能緩一會罷了。”
徐懷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乎在絕望之中找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忙擦乾了淚,說“不,我能救你!孫祥在我心口裡留了一道金梭子符。我把金梭子符的金絲借給你,可以救活你的心臟。對!一定可以救活你的!”
“六境……隻要我突破到六境,就可以操控金梭子符,就可以救你!”
他忙盤坐下來,溫養劍意,口中不停念叨著孫祥教給他的口訣,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上數倍。心湖之中的那一把飛劍一劍又一劍刺向劍丹,渴求著劍丹裡麵那些劍意,隻要再多些劍意,再多些,他能破境的,一定能破六境的!
左丘尋苦澀地搖搖頭,說“算了,徐懷穀,你才五境中期,不可能這麼快破六境的。我不奢求活著,我有些話想說給你聽,你一定好好聽著。”
徐懷穀一邊閉著眼睛流淚,一邊顫聲說道“不……你不要你現在說給我聽,等我把你救活了,你再說!”
左丘尋全然不像一名將死之人,她溫和地笑了,柔聲說道“徐懷穀,你知道嗎?當陳景山追到我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快被他殺了。我左思右想,想要找到一個可以求助的人,可是卻發現自己早已眾叛親離,沒人在我身邊了。可是啊,當你禦劍來到我身邊的時候,我才明白過來,原來你還惦記著我,原來你還願意為我出劍,不惜去死。之前在淇陰說的話,是我錯了,我以為你背叛了餘芹,是個生性涼薄的負心漢,可你不是,你是這天底下最講義氣的人。”
“我們走過的路不遠,從興慶到這裡,也才堪堪一年而已。但是我們經曆過的事,卻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一段回憶。人啊,隻有在將死之時,才會明白這個世界上什麼東西對她而言最重要,我現在明白了,我所遇見的每一個人,每一段捉摸不透的緣分,都是最寶貴的東西。”
徐懷穀淚流滿麵,還在默念著吸納靈氣的法訣,心湖中的飛劍瘋狂對著劍丹,似乎是要把劍丹砍碎一樣。
他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六境……六境……隻有到了六境,才能救左丘尋!
左丘尋的手搭上了徐懷穀的肩膀,她溫柔地說“徐懷穀,我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可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現在的我也算放下了。那些仇恨,那些恩怨,那些感情,都是枷鎖。天地是一道囚籠,七情六欲是籠子上的鎖,我悟破得太晚了,以後希望你引以為戒。”
“我死之後,你……”
徐懷穀哭著哀求道“不許說死,你不會死的!”
左丘尋淺淺一笑,說“好,那我答應你不死,你暫且把我的話聽完。”
“我如今已經放下我的仇恨了,那些過去的事,既然我都已經死了,那也讓它們隨著風遠去吧,沒有人會再願意想起了。徐懷穀,我身上的東西你全部都拿走,兩把仙兵,一件法袍,神仙錢,都給你。我隻求你一件事,把我的骨灰,還有那一把琵琶和我發間的白劍,帶去飛魚洲的新雨宗。”
“新雨宗的後山上有一座千江山,千江山上有一片紫色花朵的花海,在那裡的江邊,有一座小墳,是一名叫做席銘的修士的墳墓。我的琵琶和白劍,都是他送給我的。也許你早有了一些猜測,我便都告訴你,席銘就是我所愛之人,我一生所愛之人。”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說到這裡,左丘尋的聲音才不複平靜,她有些激動地說道“把我的骨灰葬在他旁邊,琵琶和白劍和我一起陪葬。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還能去新雨宗南邊的青山鎮上,在仙家客棧裡買幾壺烏葉酒,祭在我和他的墳前。不貴,一枚小珠一壺,那個時候的我們,都很愛喝。隻不過離開飛魚洲這麼久,嘗過萬水千山的酒,都不如烏葉酒,見過熙熙攘攘的人,都不如故人。人和酒都好久沒見了,所以想念得很。你幫我買點,我在黃泉之下都會感激你。”
“還有,我曾經答應過小蝶。你見過她的,就是清涼樓拍賣會上賣我磨劍石的那個女孩子,給她一塊蘇涒刻的印章。我本來覺得蘇涒已死,沒有必要再在世人眼裡留下任何東西了,但是還是沒忍住刻了一塊,就放在我法袍的儲物空間裡,請你帶給她。”
“這世界很美,你千萬不要對它失望。多去這個世界上看看,你會……”
左丘尋的話說到這,已經哽咽了。身體裡的靈氣再也支撐不住她繼續的生機,她眼中的光彩逐漸消散,瞳孔緊縮,臉色更加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