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悠閒,眨眼即逝。不覺又是一月過去,此時已經是陽春三月了,溪澗融雪,春暖花開,百鳥齊鳴。
這一個月裡,清風穀表麵上風平浪靜,諸位修士也沒感覺到多少異常之處,可暗地裡發生的事可著實不少。
先前與韋彩衣一起前往中土的幾位長老已經回信給清風穀了,韋彩衣口中所承諾的那塊風水寶地的確極好,臨江靠山,位於一處河穀裡,靈氣蔥鬱,比清風穀原處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處地界原本是落雲城的產業,專供一些家中富裕,可資質靈根卻不夠,沒有宗門肯收的修仙子弟修煉所用,當然,落雲城向他們收取的神仙錢可不少。後來,韋彩衣覺得這樣一塊好山水寶地,僅僅給一群富家閒人,更何況那群人心思也不在修行上,似乎有些糟蹋了,便棄了這一塊產業,將其開辟作藥山,專門種植仙家藥草賺錢。看書喇
後來韋彩衣去了東扶搖洲,便準備用手上這一塊閒田換取紫霞宗和扶搖宗的天靈之寶,然而遭到了拒絕。當然,最後徐懷穀還是用鳳羽劍買下了。
不過這種跨洲的遷宗,在修士界古往今來的曆史上都是極其稀少的。一是修士對於自家宗門的眷戀極強,不肯輕易遷宗;二則遷去彆洲,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的,況且一切人情香火都要重新再來,與開辟一家全新的宗門也相差無幾了,代價太大;三則遷宗彆洲,勢必要損害當地宗門的利益,那些地頭蛇隻怕也要從中作梗。於是久而久之,世人似乎心底裡就默認了,遷宗彆洲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甚至可以說犯了修士界的忌諱。
然而這塊風水寶地既然是落雲城的產業,那便是可以自由買賣的,有韋彩衣在上頭坐鎮著,管他附近山神水神還是修仙宗門,亦或是此處的世俗國家,也一個字不敢多說。
境界夠高,權力夠大,有時候就是能比彆人自由些。
按那幾位長老所言,這塊地界確實是一塊上好的仙家選址。如今他們已經找到了工匠,開始修築宗門的根基產業了。不過關於新宗門的護宗大陣,他們還沒能找到合適的道家宗門承建。這件事太大,關乎一宗的安全,因此準備等謝卿雲來了再說。如今人人都知道這是韋彩衣的產業,估計一時半會也沒人敢打他們這家外來之宗的主意。然而日子一長,可就不好說了,因此護宗大陣還是必要的。
既然大體上沒出差錯,謝卿雲便開始將遷宗一事告知手底下的其餘長老和弟子了,讓他們收拾行頭,待得落雲城的仙舟一來,就可以遷去中土。
此事一經傳出,立馬在清風穀修士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忽然就說要遷去中土,眾人不免驚訝,這樣一來,他們就不得不拋棄原先生活的清風穀了,因此人人心中都很不舍。雖說大家也知道這是因為妖族入侵的緣故,謝卿雲不得不這樣為之,況且其中耗費了多少人的精力財力,但還是有修士不願意搬走。在他們心裡,搬去一處嶄新的地方,雖說宗門名字不變,但那也不是原來的清風穀了,豈不成了無根的浮萍柳絮?和野修差彆也不大了。
在清風穀六百餘人中,將近百來人都不太願意搬走。他們寧肯在舊址中與宗門共存亡,也不願前去中土。這些人之中,李思青便是鬨得很厲害的一個。
謝卿雲早就知道會有弟子不同意,於是便讓那些願意離去之人前去勸誡。畢竟是同一師門的師兄弟,平時情誼與兄弟無異,好歹也能說動一些。隻是此事急不得,還須徐徐圖之,謝卿雲深知此理。
至於眾修士最擔心的名譽問題,謝卿雲倒是看得最開。按她的說法,就算留在原處死守清風穀,最多也隻能守下幾日而已。幾日之後,宗滅人亡,縱使有人感慨一聲清風穀的氣節,也不過幾天幾月就忘了。隻有宗門裡的弟子能活下去,才有人能永遠記住清風穀的名字,清風穀才算長存。
畢竟她才是宗主,她鐵定了心要做的事,宗門裡的其餘人就算不願,所能反抗的也很有限,更彆說還有許多人心中也是支持她的說法的。
遷宗之事壓下不談,再來看徐懷穀這邊。
這一月裡,由於要上紫霞宗,餘芹閉關修煉,徐懷穀夜裡也修煉得很勤奮。不過白天之時,他還是更樂意去穀裡轉一轉,也是和在興慶城裡同樣的想法,希望能記下這很快將不會再有的山巒和小道,以及絕美的落霞。
陳戚那小姑娘還是和之前一樣,經常跑來徐懷穀的竹樓來玩。正如徐懷穀心中所想的一樣,如玉其實並不討厭她,隻是對於一個陌生人忽然的熱情感到不適應。兩人相處一久,如玉漸漸地也就接受她了,二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時常一起出去玩。如玉還擔心落下看書的功夫,徐懷穀便笑著讓他放心去玩。
他說,真正的道理都在腳下,不在書裡。更何況,這大好天氣不出去玩,豈不是辜負了明媚春景?多令人惋惜。
當然,不隻是如玉和陳戚,徐懷穀時而也會和柳婉兒一起在山間走走。二人也曾一起去李思青家拜訪過,自然受到了兩位新人的一致歡迎,這些事都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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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在這樣柔媚的春風裡一天一天流淌過去。直到三月初旬的一日,徐懷穀夜間正在冥想修行,卻忽然感受到天地間的靈氣似乎有些不太對勁,竟不太像往日那般親近自己了。徐懷穀處於修行的玄妙狀態之中,卻也猜到了發生了何事,多半是餘芹那邊終於有動靜了。
徐懷穀猛地睜開眼睛,仔細感受周圍氣息。果然,周遭靈氣好似涓涓溪流一般,往竹樓裡那個一月都未曾打開的房間裡流淌過去。靈氣聚頂,此乃破境的前兆。徐懷穀喜上眉梢,哪裡還顧得上自己的修行,忙放輕了腳步,悄無聲息地走到餘芹閉關房間的門口,沒敢開門,隻在門外小心探查而已。
此時,這間小小的房間裡,靈氣彙湧,已經成了周圍矚目的焦點。除開徐懷穀知曉此處有人破境,清風穀內周遭一裡地的修士都感受到了,於是都側頭紛紛往這邊竹樓看過來,眼神中既是羨慕,也有堅定。
如玉原本在樓下半眯著眼,也感覺有些不對勁了起來。他往樓上疑惑地看了一眼,也踏步上樓來,卻見徐懷穀正站在那扇門口,忙道“先生?”
徐懷穀見是他來了,忙伸出食指放在唇邊,示意他噤聲。如玉會意,便放輕了腳步,也走到自家先生的身邊,將眸子湊近,想要從門縫裡往內看去。
他看見餘芹在房內正中間盤腿坐著,膝上臥了一柄霜白色小劍,此時熠熠生輝,好似十五的月亮,麵上霜華流淌。同時,有一股說不出口的玄妙之氣從四麵八方往她的體內彙去,不禁好奇起來。
妖族不修靈氣,破境隻靠體魄和血脈,因此並不能如修士一樣感受到天地靈氣流動,也不怪他好奇,這也是他第一次目睹人族修士破境。
看了一會兒,徐懷穀便對他道“如玉,你去竹樓門邊立著,就說我們今日有要緊事,閉門謝客。”
如玉正準備下樓去,轉頭卻見謝卿雲不知何時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了二人的肩後,頓時嚇了一跳。
徐懷穀也感受到有人前來,便轉頭看去,隻見謝卿雲神色莊重地站在他二人身後,輕聲道“不必讓他去了,此處我來親自壓陣,保管這一境破得水到渠成。”
徐懷穀忙皺眉道“不過是四境破五境而已,哪用得著前輩親自壓陣?”
謝卿雲微微一笑,道“你真心實意把我清風穀放在心裡,又幫了我大忙,我這個做穀主的哪能把你當外人?今後你的事便是我清風穀的事,休要客氣。雖說餘芹此次破境不高,風險不大,然而四境破五境乃是劍修最關鍵的一境,關乎第一柄本命飛劍的煉化。她也是頭一回煉化飛劍,怕有不周到處,境界不穩,我幫她壓著,就不會出事了。”
徐懷穀隻得領情,謝過她,於是謝卿雲便駐劍在地,以劍意封住竹樓,確保不會有人打擾,這又施法,運轉護宗大陣,將周圍靈氣聚攏,小心地往餘芹房內送去。
有護宗大陣運送過來的這些靈氣相助,餘芹此刻的破境更是輕鬆不少。
徐懷穀心情急切地守在門口寸步不離,不過兩三個時辰而已,周圍靈氣便緩緩地開始消散而去了,都進入了她的心湖裡。
餘芹膝上的那一柄劍逐漸變得模糊,似是要與她整個人成為一體。緩緩的,那柄劍升到了空中,在她的麵前停下。飛劍越變越小,最後變得像一根銀針一樣,忽地鑽進她眉心裡,頓時餘芹猛地一皺眉,銀牙緊咬,額間冒汗,好似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徐懷穀的心也隨之猛地一緊,卻也知道這是煉化飛劍必經的過程,隻得看向謝卿雲,懇請道“請前輩幫幫她。”
謝卿雲點頭,從自己身上分了一縷劍意出來,送入房中。隻見那縷劍意也鑽進餘芹的眉心裡,她的心湖便響起謝卿雲的聲音“跟著這一縷劍意走,放輕鬆,有我在,不會出事的。”
餘芹此時沉浸於心湖世界,隻看見周圍一片朦朧,好似陷入一場大霧中,不知出路在哪,正在手足無措之時,聽見謝卿雲此話,好似吃了一記定心丸,緩緩呼出幾口氣,心神隨那劍意緩緩前行。不多時,隻見雲出月明,天朗氣清。霧氣散去,有一麵湖泊出現在自己眼前,而那一柄雪白色飛劍就立在湖邊,熠熠生輝。
謝卿雲的聲音再次響起“上去,握住那把劍。”
餘芹照做了,她踏進湖麵,水深隻沒過腳踝而已。她伸手握劍,然而就在她手指碰到劍柄的一瞬間,那劍中雄渾的劍意頓時四散開來,好似潮水一樣湧進她的體內。劍意鑽心,她疼得咬緊牙關,卻依舊不鬆手。一人一劍就這麼對峙下來,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股疼痛感逐漸輕了下來,餘芹知道差不多是時候了。
她睜開眼睛,用力一提,將劍從湖麵拿下,放在眼前仔細端詳起來。還是熟悉的手感,兩個古樸的小篆“雨簾”刻在劍柄,而這柄劍已經是她的本命飛劍了。
房間門外,謝卿雲微微倚牆靠著,徐懷穀和如玉都在焦心地看著她。忽然,謝卿雲睜開眼睛,道“有了。”
徐懷穀連忙鬆了一口氣,再看向屋內,隻見餘芹也緩緩睜開了眼,那把原來臥在她膝上的短劍,此時已經消失不見了。這是由於這柄劍已經成了她的本命飛劍,因此現在應該溫養在心湖裡,故而不以外劍示人。
如今她身上的氣息趨於穩定,算是破境成功了,飛劍也已經煉化,整個人的氣質都不同往常了,添了幾分劍仙的颯爽之氣。徐懷穀心裡由衷地歡喜,甚至比自己破了一境還要喜悅。
畢竟,她如今也是有本命飛劍的人了。想起當年二人還在興慶為住客棧沒有房錢而憂心忡忡的時候,徐懷穀不免生出多少感慨。
約莫每個經曆了種種困難,終有所成之後的人,再回頭想起原先的落魄模樣,都是這般難以言說的情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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