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沈恪?”
沒想到,有朝一日帝王會是以這種方式站在自己麵前問話,沈恪這會兒到底年紀小,略微緊張地低下頭,應了聲是。
他沒見過天子。
隻記得顧府被抄家那日,來了許多身披黑甲的士兵。院落裡外被圍的水泄不通。
他們個個身材高大,腰佩長刀,凶悍的像即將分食獵物的豺狼,隨時有可能撲上來……
黑潮一樣的人群中,他甚至看到幾道鬼魅黑影。蒙著麵,隻露出冰冷的眼睛。
沈恪自幼聰慧。
母親送他去讀過幾年書,從那些書生的三言兩語中,可以逐漸拚湊出當初至尊高位的困境和舉步維艱。
如今正式麵對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卻雙眸深邃的少年君王。
他突然就明白了。
顧氏為什麼會被抄家了。
聽到天子是喊自己沈恪,而不是顧恪。他恭恭敬敬拜了一禮,“恭請陛下聖安。”
智謀那欄是明顯的高數值,難為尚芙蕖出來一趟,還能運氣爆棚撞見。陸懷大致了解了下,問道,“你母親如今可還好?”
沈恪回道,“母親這幾年眼睛不太能看清東西,每況愈下,幸得在太後憐憫,知曉小人和母親身世過完,特意免她受過,恩準她在家中養病。”
陸懷又問了幾個問題。
考慮到他的特殊情況,問的並非經術和文吏,沈恪一一答了上來。他對邊陲一帶,了如指掌。
他也清楚,這是個機會。
難得的機會。
他不想當內侍,不想大半輩子都困在宮裡頭,與母親相隔,一年也見不上幾次麵。而少帝的這位寵妃就是他自救的繩索。
所以,他早早打探好了尚芙蕖的脾性和經過之路。特地在今日換上一身舊衣,頻頻回顧,終於引起她的注意。
沈恪心下忐忑,但天子麵色平靜,叫人猜不出所想。
半晌,才聽到清朗嗓聲。
“先安排下去吧。”
“隻做內侍未免可惜。”
沈恪暗鬆一口氣,心頭壓著的那塊大石終於落地,“小人叩謝陛下!”
尚芙蕖也高興了。
“陛下,那臣妾也先告退……”
她雙膝微屈,甩著袖子就要走人。陸懷擰眉喊她,“站住。”
“陛下?怎麼了?”
尚芙蕖終於品出他今日似有幾分不對味,但也隻是猜想他早朝的時候,可能被那群杠精大臣給氣到了。
一路跟著進了宣室殿,她還在同情這年頭當皇帝,年紀輕輕都得時刻備著救心丸。
大辰舉孝廉,德行排首位。君王的一言一行亦是如此,先帝許是晚年自覺荒唐,所以才使勁折騰太子,企圖用一個完美的儲君和教子有方補救。
父之過,子受罪。
“你覺得該給孟朝進一個什麼樣的官職?”他忽然出聲。
修長指尖鋪開一卷書簡,衣袂被午後的光影鍍上一層淡金。
聲線平和,沒有絲毫異樣。尚芙蕖隻當他已經脫敏了,不做多想便認真坦言。
“孟公子為人謙遜,接人待物如沐春風。陛下無需擔憂他是否會受人排擠,遭人刁難……”
她絮絮叨叨了一串,說的很詳細。一看就知,很了解那人。
陸懷低垂著睫羽,落出一片朦朧的影。半晌,似是無意提起,“適才母後和朕談及解散後宮一事,還說要厚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