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孟家迎親。
因天子心裡比孟家二老還高興的緣故,大手一揮不吝賞賜,給足了麵子。鑼鼓喧天,大紅的喜轎從橋上抬過,四角如意流蘇,隨彩綢一晃一晃。
還是熟悉的客棧三樓和熟悉的屠雨。看著麵前伸長脖子,恨不得魂飛到底下跟著一塊湊熱鬨的人,語帶遲疑。
“娘娘,您今日出宮沒同陛下說……回頭會不會被訓斥?”
她措辭相當委婉。
其實出不出宮的倒沒什麼,重要的是跑來看孟朝進成親,依著上麵那位的脾性,沒準醋壇子又得倒一回。
“人都娶妻了,應該……不至於吧?”尚芙蕖越說話音越虛。
董美人和梁思吟一離開,整個後宮從各種意義上成了自己一個人的。往常閒的慌,還能找人吵嘴兩句,如今徹底冷清下來,還有些不太習慣。
爭奇鬥豔時感受不到的深宮寂寞,解散之後終於體會到了——
無敵的寂寞。
孟朝進這幾年頗得聖眷,因此今日賓客如雲,座無虛席。堂前寬敞開闊,紅氈鋪地,從這個視野望去,可以看見新嫁娘下轎,與孟朝進各執牽紅一端,緩步向前。
兩人的年紀都算是晚婚。
季靜姝年過雙十,同齡女子之中,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季家應該是極其疼愛這個姑娘的,新娘的嫁衣和蓋頭上都綴了許多珍珠。華光璀璨,萬丈軟紅中,她腳步落地極輕,身上掛著的那圈佩環竟沒發出半點聲音。
屠雨沉目,“她會武。”
尚芙蕖隻愣了下,便笑道,“難怪季鴻臚天天臉拉的比瓜長,敢情頭疼的不止一個。”
他家的血脈簡直就跟長歪了似的,出了個舞刀弄槍的兒子。
還出了個隱藏款的妹妹。
忽地一陣風過,新嫁娘頭上的紅紗被風卷起。儘管季靜姝速度很快,但尚芙蕖還是窺見半張透著英氣的美人麵。
不同於從前後宮慣常見到的那些,是生於刀刃上的花。
她都懷疑當年要是安王強娶,會不會成為第五個暴斃身亡的。
新人很快入內行對席禮。
三揖三讓迎賓,禮畢對坐,謂之對席。但人群擁簇,後麵的很快看不見了。尚芙蕖正想合窗撤回身,餘光倏地瞥見站在外圈被一名麵生婦人扯住袖子的陸揚。
陸懷還是溺愛這個弟弟的。
直到今年,才讓他正式入太學與那些同硯同吃同住。
十幾歲的少年眉目明朗如畫,身形將將長開,頎秀挺拔。可即便隔了這麼一段距離,尚芙蕖也能從他那些搓衣角的小動作裡,看出焦躁不安。
“怎麼回事?那是誰?”
那名婦人她能確定自己從未見過,不是哪位官員的女眷,模樣看起來也不像是受邀而來的賓客。
她手上還牽著個看起來比陸揚略大幾歲的少女,一邊說著話,一邊笑著就要將兩人扯到一起。
“娘娘,屬下不認識她們。”屠雨眼力過人,但也沒見過這對母女,“瞧小王爺的模樣,倒像是相識之人。”
隻不過,有些不耐煩。
“那婦人似乎是在讓睿王殿下,喊那名少女表姐。”隔著這樣的距離是聽不到的,但能從口型看出大致的言語內容。
這是一名優秀暗衛的素養。
“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