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上任鬆山城的團練總兵官以後,他的各種所作所為,的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十足的攪局者,惹來了遼西各路各城守將的一致不滿。
比如說渡海出擊敵後,就讓錦州城的各營將領士卒們不滿,你躲在錦州城的後邊,搞什麼出擊敵後,你招來了滿韃子,還不是錦州城首當其衝,替你扛著?
對於其他城池的守將們來說,對這種行為同樣無法容忍,大家都在安穩守城,就你搞什麼渡海出擊,難道我們都是飯桶,就你能戰敢戰是不是?
還有大興土木,整修城池,難道你不知道當年就是因為整修什麼大淩河城,才惹得韃子重兵來攻,葬送了數萬遼東軍的精銳?
再說了,整修城池,增築甕城,倒也正常,算是屬於鬆山官軍的分內之事,可是你增築甕城,也不能把城外原來駐兵的墩堡,給一股腦兒全拆了吧。
當然,你要是全拆了也行,反正都是鬆山城防設施的一部分,將來出了問題,總歸是你鬆山城先倒大黴,可是總該跟坐鎮整個鬆錦防線的祖大帥報備一下吧。
還有先遣營的船隊開進小淩河、烏欣河這樣的事情,怎麼也得提前吱一聲啊!
你楊振初來乍到就把遼西地界當成自己家的一畝三分地了?
你楊振我行我素,任意妄為,眼裡到底還有沒有錦州城裡的祖大帥了?
類似這樣的議論,在祖大壽麾下的各營部將之中層出不窮,而且越來越多,錦州城裡對於楊振這個初來乍到的攪局者的不滿,當然也就越來越大。
這些議論,這些不滿,不可避免地都傳到了祖大壽的耳朵裡。
對主事者來說,出現一個攪局者,你如果置之不理,可能很快就會出現第二個,一旦蔓延開來,你就權威掃地了。
所以,祖大壽也想找個時機跟楊振談一談,他想看看這個在皇帝陛下眼中,甚至是朝中當事大臣眼中地位日重的紅人,到底想在遼西這個地界上乾什麼。
畢竟一旦傳言成真,朝廷的聖旨下達,不久之後楊振真的成為了關外地界上不受自己這個唯一的掛印總兵官節製的將領,那麼自己也好探探底,提前有個應對。
但是,真正讓祖大壽坐不住,非得趕過來召見楊振的,卻還不是這些事情。
這些事情雖然也著急,但卻還有一些時日,朝廷的旨意也不是說到就能到的,並不需要他急在一時。
真正讓他不能不儘快見一見楊振,而且還不太適合在錦州城裡或者鬆山城裡與楊振見麵的起因,卻是來自大淩河以北、廣寧城裡的一封書信。
寫這封信的人,還不是彆人,而是祖大壽的老朋友,曾經的廣寧守備,現在的滿韃子烏鎮超哈左翼固山額真石廷柱。
滿韃子所謂的烏鎮超哈,主要是以漢軍隊伍為主,尤其是以當年較早投降了滿韃子的遼東漢軍人馬為主,裝備也以火器為主。
最早的昂邦章京是佟養性,佟養性死了以後,就是這個石廷柱了。
現在,烏鎮超哈營的規模越來越大,於是便分做了左右兩翼,而石廷柱歸降較早,又深得黃天吉的信賴,所以又了進一步,當上了烏鎮超哈左翼固山額真。
為什麼這個石廷柱能夠以當年廣寧降將的身份,一步步坐上烏鎮超哈昂邦章京的位置,到現在還坐上了過去唯有八旗親貴才能坐上的固山額真位子呢?
因為這個石廷柱,雖然出身於明朝遼東的衛所世家,但他隻是徒有了一個漢人的名字,他的先世卻並不是漢人,而是歸化的女真人。
大明立國之初,從元人的手裡收複遼東的時候,曾有大量的蒙古人、女真人歸降,並被就地收編,編入了遼東鎮所屬的各地衛所。
時間久了,這些人以及他們的後人,都是漢姓漢名,已經與當時的遼東漢人無異了。
就像後來大批投降了滿韃子的漢人,被編入了所謂的八旗一樣,時間久了,就都以滿人自居了。
後世有大量所謂的滿人,若追其先世,其實原是漢人。
他們之所以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不過是由於他們的先人是漢人裡的敗類,即明末的漢奸是也。
那麼石廷柱的情況剛好相反,他卻是歸化大明的女真人後裔。
所以,他們兄弟——大哥石國柱、二哥石天柱以及老三石廷柱,當年開城獻了廣寧,降了努爾哈赤以後,很快就贏得了女真上層的信任,並開始自稱是女真瓜爾佳氏了。
這個石氏三兄弟裡麵,石廷柱最年輕,且能文能武,有勇有謀,所以很快就脫穎而出了,成為了黃台吉身邊得用的人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