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來臨,天空淅淅瀝瀝的飄起了雪,雪落黃沙,落地便被黃沙掩蓋,天空雪花紛紛揚揚,地上行人匆匆忙忙,敦煌城中家家起燈火,戶戶覺暖風。
敦煌城外百裡之處,冷風吹的嗖嗖作響,空中的雪花連同冰晶一起隨風而舞,吹在人臉上就好像刀割一樣刮得人臉生疼,如此荒涼惡劣的天氣下,一個頭戴鬥笠的男子身背蓑衣雙臂環胸,靜靜的站在沙丘上,目視前方,即便頭頂鬥笠早已被白雪覆蓋,男子也是巋然不動,宛如老僧入定,雪中勁鬆一般,若是被人看到,八成要說這是個凍死在雪夜的可憐人,碰到好心的還會來幫他收個屍,但大多數情況路過的百姓都會是搖頭歎息。
夜幕淒涼,獨身一人的中年男子更顯悲寂,在這冰天雪地的黃沙中一站就是兩個時辰,直到不遠處傳來陣陣破空聲,立在此處渾身是雪的男子才緩緩抬頭,沉聲歎氣,熱氣呼出,身上雪花瞬間消融,化作蒸汽消失不見,男子昂首抬頭,目若星辰。
而在距離男子百米遠的地方,一個內穿白衣外套紅衫的女子立在原地,抬頭看向男子,不過眼前女子黑布遮目,就這麼看著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看到百米之外的農家大賢者。
“看來今日城外裴羽的那一招我沒白挨啊,泉兒,我們十幾年未見了吧。”禰融捋著胡須,輕聲笑道,笑起來的禰融就像個鄉間老農那般,質樸真誠;給人的感覺格外親切。
隻可惜,目盲的李清泉並不能看到孔融的神情,在聽到這番話後,神色波瀾不驚,甚至有些厭惡之情在裡麵,“見又如何,不見又如何,怎麼?如此費儘心思的找我,難道你要大義滅親,就像當年殺死我娘那般,殺了我這個人人喊打的大魔頭嗎?”
“泉兒,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可是你親生父親,苦苦尋你十五年,如今好不容易見到你,疼愛你還來不及,為何會殺你?”禰融攤手說道,語氣中滿是無奈。
“不會殺我?十五年前你殺我娘親,傷我雙目的事難道這麼快就忘了?在我眼瞎之前所看到的最後畫麵居然是自己的父親殺了自己母親,並揮劍衝向自己,多麼可怕,多麼諷刺啊,十五年過去了,這畫麵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對了,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現在的我不叫禰清泉,而是李清泉,我討厭你的姓氏,討厭你這個父親,討厭你的一切,今日你我在此見麵,我希望是最後一次,以後請你不要在打擾我的生活了,我的要求僅此而已。”李清泉的話字字紮心,聽到禰融心如刀割,一個女兒居然對自己父親說出這樣的話,可想而知當年的她到底經曆了什麼。
禰融雙拳緊握,強忍著淚意,目光中滿是盼望和渴求,“泉兒,不要拋下爹,當年殺你娘,傷你眼也是迫不得已,烏羽劍戾氣深重,稍不留意便會侵入武者心肺,使其走火入魔;當年你娘便是在練劍之時急功近利,一不小心煞氣入體,迷失了心智,一夜之間變成一個見人就殺,見血就歡的大魔頭,當時爹像拚儘全力讓你娘從走火入魔的狀態中醒來,可是煞氣入體,無藥可醫;很快,嗜血成性的你娘就盯上了你,為了保護你,也為了不讓你娘傷害更多的人,爹實在是沒辦法了,才選擇殺了你娘以保全周遭百姓和你;隻是,你娘身上的煞氣還是通過烏羽劍傳到了你的眼睛裡,當時的爹怕啊,怕你變成你娘那樣,殺人不眨眼,誰都不認識,百般無奈之下,這才被迫趁著煞氣還未入你心脈之際,傷你眼睛,以斷邪氣,若不然,等煞氣入體,一切就晚了。。”
“住嘴,不要再說了,當年你要是肯放下你農家天才門生的地位,在我娘身邊多陪她幾天,她怎麼會為了能陪在你身邊而拚命練劍,又怎麼會有後麵的一切,從我出生到我娘被殺,你見過我幾次?你眼裡根本就沒有我們母女,隻有你所謂的天才名聲。”李清泉大聲吼道,夜空飛雪也隨著她激動的語氣而變得躁動起來,氣機鼓蕩,飛雪環行。
禰融留下痛苦的眼淚,當年的他意氣風發,有名有利,妻女俱在,純鈞在手,本是前程無量,但沒曾想命運給他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手刃妻子,刺瞎女兒,骨肉之彆,離彆之苦,他在一天之內經離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兒,但眼前的女兒卻早已經不再是那個纏著自己哭鬨的不讓自己走的小姑娘了,而是武林中手握烏羽的女子劍師。
“泉兒,爹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娘,是爹有錯在先,不過你就不能給爹一個補償你和你娘的機會嗎?為了今天,爹等了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十五年了爹每天過的也很痛快自責,我恨我當年沒有在你和你娘身邊,所以才釀此大禍。”禰融哽咽著說著,心中一陣酸楚。
“你閉嘴。。”李清泉大喝一聲,直接拔出腰間古劍,刹那間,氣卷雲霄,四周真氣震體而出,卷起萬丈飛雪,飛雪逆飛半空,遂而落地,華美異常,但在夜色中又倍感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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禰融看著女兒對自己拔劍相向,心中倍感淒涼,這一幕何嘗不是當年李清泉所看到的最後一幕,父親對自己拔出了神劍純鈞。
“好,好,好。。”不知道是心有愧疚還是絕望,禰融連說三個好字,最後右手雙指並攏,真氣飛轉,身後純鈞飛出,綠色真氣縈繞,就像翠綠龍卷一般在半空盤旋,帶著周遭雪花旋轉聚勢,“如果隻有一戰才能讓你原諒爹的話,那你就儘管放手來吧。”
“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你女兒,現在的我是李清泉,青州魔頭李清泉。”李清泉大喝一聲,劍道在此刻登峰造極,劍氣飛旋,真氣橫衝而出,犀利的劍氣衝向禰融,撕破夜空的聲音傳來,刺啦作響。
麵對李清泉銳利無比的劍氣,禰融右手前指,神劍純鈞直接衝出,就好似活物一般環繞在他身邊,綠色真氣凝結成罩,將其籠罩在內,劍氣銳利無比,勢不可擋;但禰融的真氣被防的滴水不漏,兩人交手數,本該是驚天地,泣鬼神的神魄高手對決,變成了一場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戲碼,李清泉威力不可謂不足,地麵顫抖,真氣橫飛,十裡之內飛雪逆空而上,真氣流轉不絕,沙漠上長風習習,吹的人渾身不自在。
一聲聲巨響傳入兩人耳中,李清泉盛怒之下,直接揮劍衝出,一劍一劍的砍在純鈞劍真氣凝結的罩子上,飛雪繞行,巨響不斷,但麵前堪比金剛佛陀的護罩就是不動絲毫。
“你動手啊,你為什麼不動手,我不需要你可憐我,我就是一個沒爹沒娘的大魔頭,你殺了我啊,殺了我啊。。”李清泉歇斯底裡的大吼著,體內真氣衝出,玄機儘顯。
頭頂雷鳴陣陣,不經意間觸動天地異象的李清泉牙關緊咬,身後淡淡出現一道白色虛影,見此情景,禰融無奈搖頭,就在李清泉抬手揮劍,帶著身後虛影持劍盤旋衝出的瞬間,收回了純鈞。
沒錯,就是收回了純鈞,純鈞劍連同那劍氣形成的護罩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一瞬間劍氣鋪麵而來,純鈞劍哐當落地,插入黃沙飛雪之中,而禰融則閉上了眼睛,感受著真氣襲來。
“轟。”
巨響卷動地麵飛雪,雪花紛飛,片刻之後便重新落地,烏羽劍在距離禰融眉心隻有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連同真氣一起,當時劍氣的壓力都讓禰融感覺到了死神來臨的恐怖,不過一瞬之後,這股感覺便消失了。
禰融睜開眼,看著擺在麵前的烏羽劍,心中愧意更勝,“你為何不殺我?”
“你可以無情無義,我不能,我若殺了你,就變成了和你一樣之人,我要留你一命,讓你在愧疚和悔恨中度過一生,禰融,你我今日之後,再無瓜葛。”李清泉恢複了她的冷峻和無情,麵無表情的她在此刻就像地獄來的使者那般,直接對禰融宣判了死刑。
禰融不怕李清泉生氣,也不怕李清泉恨她,唯獨害怕李清泉忘了他,他害怕女兒的世界裡沒有了父親二字,害怕自己變成了女兒口中的陌生人。
在李清泉古劍入鞘的一刹那,禰融跪在地上痛哭了起來,隻見他無力的雙手錘地,痛哭哀號,十五年了,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看著李清泉決絕的背影,他內心宛如刀割,千刀萬剮,萬箭穿心,也無非就是這種感覺了,“泉兒,不要走,不要拋棄父親,不要啊。。”
李清泉自始至終頭都沒有回,甚至腳下都沒慢一下,地麵乾淨的雪上,隻有往前走的,沒有往後走的;禰融悲憤不已,仰天長歎,為何,為何命運要如此捉弄與他,給了他完美幸福的前半生,但又給了他一個妻離女散,無人問津的後半生。
長夜漫漫,漆黑雪夜的路上,李清泉早已哭的不能自已。
這一切,對她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煎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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