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的是“大笑”,這位一向最是講究禮節風度的貴公子忽然捧著肚子笑彎了腰,那一雙眯起來的眼睛居然還有了淚痕。
老天爺啊,這是怎麼回事啊?
按照早已養成的習慣,李望潮即便心裡掀起了萬丈的巨浪,他的臉上也不會表露出半點來。
所以,在等到這位林九郎笑夠了,直起身來擦擦眼角的淚的時候,他才微笑著問道:
“林待詔如此高興,卻是……”
李望潮的話並沒有說完,因為林度忽然就轉過身來盯著李望潮,那利劍般的眼神讓李望潮硬生生地將自己的後半句話吞了回去。
雖然在他人說話之時,聆聽者是該注視著對方以示尊敬,但似林度這般直勾勾地盯著彆人的眸子看的,實在是有些失禮。
這位一向守禮的玉九郎究竟是怎麼了?
李望潮也打起精神來會看向了對方的雙眼,卻發現除了在對方那清澈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麵容以外,甚麼都沒瞧出來。
“先生……這頓飯吃的如何?”
方才大聲笑過的林度用他那有些嘶啞的嗓音問道。
李望潮想了想,點著頭說道:“差點就剩菜了。”
對於這樣一個答案,林度似乎並沒有多說甚麼,隻是當對方已經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隨後,他便自顧自地說道:“有了今天這麼一頓飯,我林度還真是要感謝陛下。”
“林待詔有這樣的想法倒是在下未曾想到的。”李望潮立馬來了興趣。
林度看著眼前已經空了的酒杯,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接著說道:“世人皆說在那些個世家門閥的眼中,寒門黎庶儘如螻蟻,可彼輩卻不知。
即便是寒門黎庶也能在這天下立足,可落魄了的高門卻隻能守著祖宗的牌匾,咬著牙硬抗下去。”
李望潮眨了眨眼,卻沒說甚麼,畢竟世家破敗這種事情無非就兩種原因:要麼是子孫無才沒出息,要麼是惹了禍端受到了牽連。
從某種層麵說,若是攤上了這樣的事情,能保住命就不錯了,如果還守著往日的體麵,那才真是自討苦吃。
“度知道,先生定是在笑度不自量力。”
林度的一番話倒是直接點破了李望潮的念頭。
不過還沒等李望潮有甚麼反應,林度就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可度亦有屬於自己的道路,這是我自己選的,即便不好走,也要硬走下去。”
說完這句話之後,林度又拿出了自己的待詔腰牌。
看著上頭的字笑道:“我這腰牌,外頭不知有多少人眼紅,平素裡,我也因為這物事遭了許多的劫難……可這是我憑著自己的本身掙來的,當然是要牢牢地抓住。”
“感同身受,感同身受啊……”李望潮在一旁附和道。
林度卻隻是笑了笑道:“有了方才那一幕,彼輩也該明白,這待詔腰牌也不是人人都能拿得了的罷?”
這一回,李望潮倒是沒有出聲回應了。
整個小舟,或者說是太液池的水麵上,都在回蕩著林度的笑聲。
這一頓飯吃得李望潮胃疼了一個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