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到想到了因果善惡，善因善果，惡因惡果。他想象有一缸水，當他用手往水麵向下按時，便會有力往外排斥，當他抽取水體向外時，便會有力往內吸引。於是他以自身為內，環境為外，當其損害外部壯大內部時，便為惡，便會迎來反噬；當其耗費內部回饋外部時，便為善，便會得到滋養，此善惡並非道德上的善惡，而是自身與外物間的因果善惡。
因果報應需要時間，惡為短期獲益長期有害，善為長期獲益短期虧損，善惡皆為法，需適時施用。他害南宮鈴為惡，當年教陸揚名法術為善，這些因造就了後來的果。惡果為劫，善果為緣。
如今鄭到正是在受劫。就像高階修士要晉級，就需索取天地，於是承受天地反噬引來了天劫。而鄭到所經曆的是什麼劫？
仔細想想，兵書上說先勝後戰，先確定能贏再進行鬥爭，而人都是趨利避害的，雖大多數人沒有這樣完善的理論，更沒有兵法思維，但他們也知道剝削弱者，逢迎強者。
剝削弱者，逢迎強者，這便是大家踐行的最實用的處世之道。當千千萬萬人這麼做便成就了人道，損不足而奉有餘。若是一味順應人道，剝削弱者的同時，又被強者剝削，強者愈強，弱者愈弱，本為弱勢想要攀登高處依舊是難！倘若違逆人道，招來人劫，對抗之間更是險！
在這個世界上，天、人兩道若兩條洪荒巨流，以萬物為載體，帶著無上偉力，凶猛對撞，於衝擊處迸發出無數激流。而個體於其中，被這些激流衝擊著，裹挾著，碾壓著，身不由己，永遠找不到出路。
隨波逐流？被這些激流衝往高峰或是低穀，全是命運選擇，非己之功亦非己之過？這樣又與死物何異？這不是修仙，真正的修仙，一定要鬥爭，與天道鬥，與人道鬥，掌控自身，掌控外物，扭轉激流，登臨絕頂，這才是修仙。
修仙終究是劫難重重，有的劫可避，有的劫避無可避，避無可避時又當如何麵對？
鄭到沉思著，忽然靈光一閃，他取出一本書來，書名《天知道》。他翻到其中一章，名為“危機感應篇”，其中一句話便是“無即是有，有即是無。”
這是鄭到第一次看懂這本書裡麵的句子。他繼續想象那一缸水，當他將水麵往下按時，水的平衡狀態就無了，而與此同時阻力便有了。無與有同時發生，從不同角度看同一個現象，人們為其冠以不同之名，既可以為無，也可以為有。
什麼是劫？道的反噬，道的波動。什麼是緣？道的回饋，道的波動。“危機感應篇”此章名字早有指出，危險即機遇，機遇即危險。劫難即機緣，機緣即劫難。世人冠以不同之名其本質唯一。
高階修士渡劫後法力激增，便是這個道理。鄭到又想起在南洋地底洞窟中的那個人，巫馬恒。他說得到一樣必將失去一樣，得到即失去，失去即得到，豈不與“有即是無，無即是有”異曲同工？原來真正的智者大能，思想都有相通之處。
天馬行空，仍需回歸實際，鄭到已悟出自己的行事之道，在微觀處依據兵法思維，不斷積累勝利壯大自身，以其為安身之小舟，化解混亂的激流。在宏觀處遵循因果，不立無法承受之劫，善法，惡法施之有據，劫與緣皆可利用，真正的影響和改變天人兩道，使之化為己用。
這已不是平庸處世之道，而是鄭到悟出的登天之道。
夜還是漆黑幽靜，白色的大樹在黑天中伸展著，鄭到合上書本，看了看封麵，若有所思說到“天，知，道。”
他隨後豁然開朗，將書收入妙手空空。
他將意識沉入識海，便看見琉璃蝴蝶在上空歡快地飛翔，其軀體為銀色，透明翅膀折射出七彩的光輝，翅膀的左右兩邊，兩塊空白的菱形碎片上分彆出現隱隱約約的天、人二字。
但也僅此而已了，隨著悟道，這天傀的靈性好像越來越強了，卻仍遠遠不夠。
“天道，人道。”鄭到輕聲說。
他伸出手，蝴蝶飛舞著落到他的指尖，他輕輕摸了摸那對漂亮的翅膀，此時它已變成了一整塊的弧線形，翅膀也回應他似的微微扇動。
鄭到微笑“小月亮啊，小月亮，來點作用啊。”
蝴蝶睜著透明的眼睛望向他，頭上觸須微動，鄭到也不知她能不能聽懂。
“罷了。”
他的意識回到外界，妙手空空中天傀本體的琉璃球依舊毫無反應。他看向外麵，如今理清思緒，具體如何做還需付諸行動。
他將小人傀儡收起，推開大門，便踏著夜色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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