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也是!”慧聰點了點頭:“那會不會是中大兄皇子設下的圈套呢?”
“圈套?我覺得可能性不大吧?”崔弘度道:“白江口之戰,倭人落在我們手中的俘虜很多,這一點中大兄皇子是知道的,那女子昨天夜裡說的那些事情隻要一加以印證,便能分出真偽來,我要是中大兄皇子派人來,肯定不會說出這麼多內情;其次這若是中大兄皇子的計策,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引誘我方的船來,然後預先設伏攻打?這豈不是啟釁於大國,自尋死路嗎?”
“這倒是!”慧聰點了點頭:“確實不太像是中大兄皇子設下的圈套,不如你回一趟泗沘城,將這裡的事情向王司馬稟告一番,讓他來做出決斷!”
——————————————————
百濟。
在十字路口樹旁的竹籠子裡,兩個死人正在日光下腐爛。
王樸在樹下停了下來,好仔仔細細的看清他們。
“你覺得他們是什麼人?大哥?”他旁邊的騾子為難得的喘息之機感激不已,開始啃食路旁的褐綠色乾草,對背上的兩個木酒桶不管不顧。
“誰知道,也許是強盜,或者是逃兵,反正都差不多!”王篙掩住鼻子,側過頭去,好距離這兩具屍體遠點,騎在馬上他離死人要近不少,一大早出門的他汗水已經浸透了,淺黃色的外衣變成了黑色,天空湛藍,太陽熱的烤人,雖然還是四月底,卻好似已經進入了夏日。
王樸摘下自己的草帽,用力扇動,成千上百隻蒼蠅正在屍體上爬行,還有更多的在一動不動的熱空氣中緩慢飛行,發出嗡嗡的聲音:“肯定是做了什麼壞事,才被關在這樣的籠子裡!”
“臭小子!”王篙冷笑了一聲:“彆以為在定林寺裡讀了幾天書,就覺得自己啥都知道,這世上總有些人不需要多少理由就能讓被人去死!”
那竹籠的大小勉強隻能放下一人,但卻硬塞進了兩人,他們麵對麵站著,手腳捆在一起,背部用鐵棍固定著,就好像一個人一樣。
“老四,你來幫個手!”王篙跳下馬來:“把這兩個家夥放下來!”
“大哥,咱們也不認識他們,乾嘛要放他們下來!”王樸走了過來,問道。
“老四,他們已經死了!”王篙拔出腰刀:“無論他們生前乾了什麼事,都已經過去了,現在他們應該得到一個土坑,入土為安!來,幫個忙!”
王篙兄弟用外衣包了口鼻,然後把竹筐放倒,將兩具屍體分開,然後開始挖掘土坑,他們正乾的熱火朝天,突然聽到身後有人低聲道:“阿彌陀佛!”王樸回頭一看,卻是一個野頭陀。
“師傅您來的正好!”王篙見了那野頭陀很高興,指著地上的屍體道:“可以替地上這兩位念念經,免得又多幾個野鬼!”
那野頭陀點了點頭:“貧僧隻會念半卷《普門品咒》,施主若是不嫌棄,那貧僧就念了!”
王篙哪裡知道什麼《普門品咒》,趕忙道:“我聽說菩薩的經文,念上一句便有無上的威力,還請師傅誦經,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那野頭陀點了點頭,走到屍體旁誦讀起經文來,待到誦經完畢,三人合力將屍體推入坑中,又用土蓋上。王篙笑道:“總算是做完了一樁事情,師傅,我們兄弟這是送兩大桶酒去前麵的莊子,距離這裡也就十裡路,要不您也去莊子上,喝兩杯酒,吃頓飯,洗個腳好好睡一覺,明早再上路吧!”
那野頭陀看了看騾子背上的大酒桶,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黝黑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那就叨擾施主了!”
“師傅太客氣了!”王篙見野頭陀答應了,笑了起來:“不過我們都是有坐騎的,你待會可得走快些!”
“無妨!”那野頭陀笑道:“我腳力也好,肯定跟得上!”
三人上了路,那野頭陀果然沒有撒謊,雖然王篙兄弟騎在馬和騾子上,他始終跟在後麵四五步遠,打著赤腳,手持木杖,腰間掛著一柄短刀,草鞋掛在厚實的肩膀上,破舊的外衣卷起來繞在腰間打了個結,黑黢黢的臉上滿是絡腮胡子,隻有一雙眼睛又黑又亮。
墳頭很快就消失在身後,但王篙發現自己始終無法忘記那一切。長達三年的複國戰爭結束了,但這並不意味著太平日子就到來了。王國到處都是無法無天的人,乾旱沒有顯示出終結的痕跡,饑餓的人們不得不離開家,尋找活下來的出路,即便像他這樣的領主,也必須一手拿著鋤頭,一手緊握刀柄,保衛自己的土地和糧倉。
“大哥,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王樸問道。
“沒有!我隻是渴得很!就和它們一樣!”王篙指了指路旁的田地,瓜菜正在藤蔓上枯萎,而雜草卻活的很旺盛,王篙舔了舔舌頭,這樣下去可不成。
“我記得前頭有條小溪!咱們可以喝個夠!”王樸笑道,相比其他的兄長,他就有活力多了,他的投石帶和裝石彈的皮囊掛在腰間,腰間掛著環刀,鞍旁掛在箭囊和弓袋,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
“恐怕你們喝不到了!”野頭陀的聲音低沉,就好像一個悶鼓。
“喝不到了?那怎麼會?我記得就在前麵,那棵老槐樹後麵!”王樸指著不遠處的那棵老槐樹道。
“您記得沒錯!但是小溪斷流了!”野頭陀道:“周圍好幾條溪水都斷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