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黃河之會,格外的盛大恢弘。
再看長河兩岸,輝光點點,隱聚雲霧,即便眼高如他,也不由得感慨一聲:“今朝名勢已成,他若轉修香火,也是陽神橫空!”
儘管鎮河真君一再強調,長河晏寧,首在於烈山人皇的開拓之功、恒鎮之業,其次在於長河龍君數十萬年的調理,接著是曆代前賢在治河上的付出……他將【定海鎮】落在長河,引來天海相鎮,不過是漫長治河事業的一次總結。有幸為如此偉業立碑而已。
但長河兩岸還是不可避免地立起許多生祠。
人間的香火,又何嘗不是天人所見的星光。
……
……
觀河台是天下第一的觀景台。
若以觀河台為景,則沒有比天馬原更合適的地方。
白眉青眸的少年,便坐在這裡。披發垂肩,靜止風雲。
左眼變幻萬世,右眼穿梭流年,呼吸之間,雲霞明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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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而又雷霆萬鈞,轟隆似鼓,雷海倒傾,竟成天瀑。
這駭人的威勢,隻是祂的一聲歎息,一次轉眸。
便在這時,有一隻修長的手,撥開暴耀雷光而來,將雷霆天瀑,掀成了簾。
雷光將膚色耀出幾分白,簾後是鎮河真君寧定的臉,他禮貌地彎腰走進來,臉上帶笑:“後生晚輩薑望,為尊神卷簾!”
原天神沉默遠眺,假裝沒聽見。
薑望並不尷尬,左右看了看,由衷讚聲:“此處好風景!”
他笑著道:“仰觀古老星穹,俯瞰滔滔長河。天下雖大,何事不在您眼中?”
原天神終於轉眸看來,嗤了一聲:“絕巔四載,這還是你第一次來天馬原,可見無利不趨,無事不至!”
“尊神何等貴重!”薑望笑道:“若無貴事,豈敢相擾?”
“我貴重嗎?”原天神輕輕揚頭,似笑非笑:“天下果真敬我?”
薑望不接這個茬:“說起來我與尊神有緣!現世距離星穹最近的兩個地方,一個叫天馬原,一個叫星月原——”
“咱倆還都長一雙眼睛,兩隻耳朵。星月原十年之前還跟你無關,三年之前天馬原也不歸我。緣什麼緣?”原天神擺了擺手:“你還年輕,彆學那些老廢物說廢話,有事說事。”
“其實也沒什麼……”薑望繼續保持他溫潤的笑:“晚輩正在籌備黃河之會相關事宜,看到尊神在此閒坐,便過來招呼一聲,想知道是否有什麼可以效勞。”
原天神瞥他一眼:“怕我鬨事唄?”
“尊神說的哪裡話!”薑望笑道:“黃河天下會,乃人族盛事,深明大義如您,隻有維護,豈會乾擾?我雖戰戰兢兢,在您的注視下,也覺得踏實呢。”
他往前走,站在原天神所坐的白石前,很親近地道:“當初顧師義隕落東海,您發下大願,要護義神成道,我真是發自內心地尊重您……”
當年圍殺莊高羨,向前飛劍萬裡來援,就是坐在此處。
隻不過那時候向前的屁股底下,並沒有白石——這家夥是願意講排場的,但懶得搬。
也不知現今去了哪裡,劍道有何進益。
心中想著老友,也不影響此刻的溫良和順:“尊神若是對比賽有興趣,可否容我在天下台為您設席?”
原天神輕聲笑了:“你比那個姬什麼洲、姬符什麼,還是有禮貌得多。我看這勞什子六合天子,就該你來做。天下大位,有德者居之嘛!”
薑望眨了眨眼睛,像是什麼都沒聽到。
原天神便又問:“你說在天下之台為我設席,我是坐在姬鳳洲之上,還是姬鳳洲之下啊?”
當今時代,畢竟是國家體製。所謂天下之台,畢竟是六合之柱所圍……
昔日長河龍君,坐席都在天子下!
“晚輩覺得,這坐席倒是沒有上下之分。台上都是選手,台下都是觀眾嘛。”薑望今天的笑容像是嵌在臉上:“反正您坐著,晚輩站著,有事沒事給您端個茶,共賞天驕之戲,此中閒趣,當為尊知!”
堂堂鎮河真君,抱財天君,薑閣老!反複在這裡陪笑臉,倒是極少時候。畢竟“人不求人一般高”。再厲害的人物,他隻要不搭理,也沒誰會強行得罪他這時代天驕的魁領。
可今日擔責,須得為事低頭。
“行了。”原天神瞧他一陣,終是擺擺手:“你做點事情也不容易,我不為難你。觀河台我就不去了。”
青眸一轉:“但你覺得……和國是不是應該有人去?”
“當然!”薑望毫不猶豫地答應:“和國人傑地靈,理當有一個正賽名額,不經預選而登台。當使尊神光輝所蔭之國名,為天下知也!”
“隻有一個?”原天神挑起白眉。
往年的黃河之會正賽,內府場、外樓場,都隻有十六個名額,三十歲以下無限製場,則一共隻有八個正賽名額。
天下六大強國,在每一場都占一個正賽名額。剩下的才給其它國家競爭。
這一次的黃河之會麵向整個現世,不拘國家宗門,在正賽名額上也進行了擴充。
無論內府場、外樓場、無限製場,都有三十二個正賽名額。
六大霸國仍然是提前鎖定正賽名額的,這一點沒什麼異議。
整場黃河之會,一共九十六個正賽名額,其中十八個正賽名額提前確定,還剩下七十八個正賽名額,放出來讓天下人競爭。
原天神倒是不介意和國有幾個正賽名額,祂介意的是和國沒有,介意祂的麵子沒有姬鳳洲大。
“我不如姬鳳洲?”祂問。
在薑望接觸過的所有超脫者裡,麵前這位真是最“平易近人”的了。
嬉笑怒罵,任性自然,全無超脫者超然於世的格調。
但若是小覷於祂,也不妨想想,世上還有誰能去玉京山跳腳大罵,卻可以安然無恙地離開。
“晚輩實力遠遜於您,不敢在心裡做您的比較。”薑望先丟出一個免責聲明,才笑道:“但尊神不妨想一想,景國有多少人口,才出三個正賽名額呢?和國又有多少人口,就有一個正賽名額……究竟是哪邊不如,這個賬我竟也算不過來。”
原天神哼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薑望又道:“說起來正賽名額這事兒,黎天子已經糾纏了我許多天,罵人的信紙在星月原都下起了雨。您說說,這是不是太過分?”
他還真掏出幾張來給原天神看:“您看看這措辭,這素質,跟您比起來,簡直是沒讀過書嘛!”
洪君琰勢頭很好,原天神雖然任性,卻也不會隨意樹敵。隻是拿過信紙,淡笑欣賞。
薑望又道:“今天與尊神一會,我這心裡才有了底。”
“您已然超脫無上,永恒不朽,卻高風亮節,不與俗人相爭,隻要一個正賽名額,他姓洪的好意思多要嗎?”
“雖則黎國疆土萬裡,雄師千萬,也當以和國為例,隻得正賽一額,方顯公允!”
原天神聽著倒是有道理,隻問:“除此之外呢?”
薑望斟酌著回道:“除此之外,水族也有一個正賽名額,是紀念長河龍君的治水之功。其罪已懲,其功永彰。祂曾福佑萬世,也當蔭澤百代嘛。”
“就像您為和國百姓做的這些事情,也應為和國永銘。”
為了哄好這位喜怒無常的不朽尊神,他何止情真意切,簡直是掏心掏肺:“您在這裡跟我一個後生小輩開口,說區區黃河之會的正賽名額,難道是為了自己的麵子嗎?還不是為了和國百姓!是所謂‘父母之愛子女,則為之計深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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