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碎竹葉的聲音很清脆,偶爾還能看到林間露頭的小動物,偏僻的山間小道上,男人的心情看起來很好。
一切都很順利,拿到了委托人的錢,而那個書生看起來沒耍小手段,李府的人把贖金送過去了,這是他親自去確認過了的,而官府的人有了動靜,也在他的預料之中既然在乎,那就一定會去報官的。
但這都跟他沒有太多關係了,兩麵通吃,拿到了錢,離開這個兵荒馬亂的地方,帶上老婆孩子去北邊好好過日子,官府的人不可能這麼快就找到他。
想到這裡他有些猶豫,到底該不該帶上幾個弟兄一起?
說句心底話,老三老四,確實是上不了台麵的,但老二當年在軍中也是一把好手,跟了自己以後,一直任勞任怨忠心無二,如果帶上他,去北邊之後,做起事情來肯定要順利很多。
但老婆的話又縈繞在耳邊了。
“你那兄弟,是啥都好,可咱們要是帶上他,去投奔你那占山為王的老兄弟,他爬到你頭上怎麼辦?到時候翻了臉不認人,難做的還不是你?”
他歎了口氣,知道自家婆娘是在挑撥離間,不想再讓自己帶著這幾個弟兄廝混,但好像...說得也不是全無道理。
山道難行,但男人已經走得很熟了,抬步間想好以後的事,等到那片竹林出現在眼前,他揉了揉臉,又恢複成了那副冷厲的模樣。
隻可惜繞過竹林後已經變成一片廢墟還冒著青煙的木屋讓他愣在了原地。
風聲嗚咽,他打了個冷戰,看清了木屋焚毀的台階儘頭,擺著幾個圓滾滾的東西。
老二,老三,還有三個黑不溜秋的腦袋...
好像一記重錘砸在頭頂,他有些踉蹌地衝過去,沒走上幾步,腳底下就突然一空,精心蓋上的草皮下麵,是幾根削得極尖的竹矛。
還沒來得及思考為什麼出發前一切都還好好的,回來就成了這副模樣,為什麼老二老三老四老婆兒子都身死當場,腦袋擺在台階上,為什麼腳底下會出現這麼一個坑,像是有人提前算到了自己會這樣著急忙慌地跑過去...
但能有老二那樣的兄弟,男人的身手也不簡單,在失去平衡的一瞬間,幾乎靠著本能的反應狠狠扭動左腳,身子側躺下去,隻要能伸手撐到地麵,就不至於被那些竹矛穿透腳掌然而下一秒他就聽見了些奇怪的聲響。
像是弦鳴。
破風聲一瞬間已經到了眼前,尖利的呼嘯聲讓男人的瞳孔微微緊縮,雖然他竭力作出反應,身上的布料都繃出了細碎的撕裂聲響,但還是沒阻止那支利箭穿透他的肩膀。
與此同時,那幾隻竹矛也終於完成了它們的使命,在男人的腿上留下幾道猙獰的傷口。
一片塵土飛揚裡,剛剛還心情極好的男人狼狽地倒在地麵上。
咳嗽聲從竹林裡傳了出來,看起來虛弱至極的身影站直身子,他在枝丫上架好了弓,繼續有些笨拙地單手搭箭瞄準起來。
地上的男人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弦便猛地鬆開,很顯然單手開弓很影響準確度,這一隻羽箭紮在了離男人不遠的地上,沒入泥土,尾羽還在輕輕顫抖。
竹林裡的身影似乎愣了愣,聲音微弱:“這就有點尷尬了...”
等到看清那道青色的儒袍,躺在地上的男人發出震驚憤怒的咆哮:
“怎麼可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