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紳掌握了一地絕大多數的田地,這在滄州也是一樣的。
在滄州連年災禍之下,百姓隻能賣田保命,土地兼並更加厲害,若不是嶽淩打倒了一批人,有多少田地分給災民播種,都很難說。
官紳擁有土地,但是在納稅上,卻有各種優待,他們又憑借自己在地方盤根錯節的關係,隱瞞土地數目,逃避納稅。
這使得原本的賦稅被更多的分到了普通的百姓身上,國庫反而還有虧損。
封建時期,對於地方的管理通常是沒有基層組織的。為了維護士紳集團的利益,便不得不選擇如此讓利,來維持地方的穩定。
所以,這個局麵是千百年來的傳承,一直都尾大不掉的問題,也就讓大家習以為常了,認為官紳就該避稅,避的合法,避的光榮,不避才是奇葩。
嶽淩一時是難以扭轉他們的這種思維,但欲要成事,向來是不破不立。
麵對攔在他麵前的人,他向來是有蘿卜大棒,兩手準備。
嶽淩一起身,滿堂的兵丁儘皆操起長戈來,這使得堂上的氣氛一下凝固了。
方才發言的士紳登時就變了臉色,他自認為自己的發言足夠委婉了,卻不想嶽淩還是要在物理層麵上,徹底的消滅他們,這讓滿堂的人都慌了神。
止不住的望著衙堂的大門,看看是不是要關了,但陽光依舊照著衙堂“清正廉潔”的匾額。
適時,嶽淩往下扶了扶手,坦然道:“今日的確是來議事,我出身貧苦,最不喜以勢壓人,倒不想為難各位。諸位且聽我一言,再考慮下,我方才的提議對還是不對。”
“首先,滄州城如今太過窮苦。自本侯來此之前,滄州城中有多少水井,田地上有多少水渠,你們心裡清楚。有多少田就平白的荒廢在那,根本尋不到佃戶來耕種,自本侯順運河南下之時,便就瞧的真切。”
嶽淩往堂下踱步,來到眾人之前。
“比起百姓,你們最該是與滄州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滄州受災,你們一年的進項也不足,若滄州繁華如蘇杭,你們一年的收入能提高多少?鋪麵,田莊,各處的收入的都會水漲船高,等到那時千百兩銀子,還算多嗎?”
最通俗易懂的道理就是將蛋糕做大,你雖然繳了稅,但是你賺的也多,而稅銀又再用於基礎設施的建設上,有一個正向的循環。
但如今,在士紳繳稅這一步就卡死了。
這個時期的人思想偏於保守,隻想維護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能省則省,能偷則偷。
嶽淩關鍵是想要打破他們這個思維。
“諸位繳納的稅銀,會重新用於修建水渠,翻新碼頭,滄州城隻會越來越富,而你們也會越賺越多。”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諸位今日不思進取,避稅偷奸,為後輩樹立了一個反麵的榜樣,幾十年後你們的孫輩,曾孫豈不就該魚肉鄉裡,草菅人命了?”
“難道諸位要重走顧家,胡家,黃家的老路?等到那時,香火能不能延續下去都猶未可知了。”
此時的大家長,沒有什麼比延續香火看得更重的了,嶽淩最後一句,著實是戳中了他們的內心。
如今他們的確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典範,他們自己身子都不清正,教出來的子孫就算是將來考取功名了,也隻會是禍事。但凡哪日在任職期間走入歧途,非但不會有助家裡,卻有可能讓家裡遭受滅頂之災。
“道德傳家,十代以上;耕讀傳家,次之;詩書傳家,又次之;富貴傳家,不過三代。諸位破了這一點小財,滄州城府庫充盈,再為各位修建些族學義學,反哺百姓,如此下去才能長久。”
嶽淩在眾人的矚目之下,又重新返回到案牘之後,坦然坐下。
“若是滄州城,真憑此有登科及第的,非但是你們光宗耀祖了,本侯顏麵上亦有幾分光彩。”
眾人麵麵相覷,都覺得嶽淩說的十分有理,不禁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對於他們來說,一家百十兩銀子,富不了也窮不了。但若嶽淩描繪的願景真的能實現的話,那就不是百十兩銀子的收益了。
輕咳了聲,打斷堂中的紛雜,使得公堂之上,再次重歸平靜。
嶽淩環視一遍,又開口道:“變法是一定要變的,我們上下一心,早變早得利。我將一切都攤在明麵上與諸位說,若是換彆人來執行,能做到我這幾分程度,那便不好說了,到最後損失的還是各位。你們不會認為,本侯也會貪圖你們的錢財吧?”
方才發言反對嶽淩的士紳,此時開口言道:“侯爺說笑了,比起侯爺的家財,我們這些不過九牛一毛爾。草民此時隻有一問,若侯爺解憂,我南皮陳家第一個擁護侯爺的新稅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