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五平縣。
縣令鄒涇是一個有慧根的人。
但不多,看破不說破不知道?
明明是一件光明偉岸為眾生謀福祉的壯舉,說得像謀財害命一樣。
黑風寨五十五名匪徒,已經同意被度化,就該以佛門的功過成就,來作為人生評判標準。
陳景雙手合十行了一個佛禮:“阿彌陀佛,既然五十五名土匪皆是由小僧度化,且皆尊小僧為師,為人師長者,自當為其謀之深遠,焉能讓其放任自流再入魔道。”
鄒涇察覺失言。
但無妨,反正都是明白人。
要怪就怪這件事實在太有趣了!
明明已解其意,還是忍不住想確認清楚。
金山寺一個小和尚要度五十五名匪徒成佛,並且要故事有故事,要功德有功德,隻差臨門一腳就能功成。
匪徒的意誌?不重要,你師父把成佛路都給你鋪好,這佛你是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若這件事能成為如佛祖割肉飼鷹般的典故,得到廣泛傳播,他這個小小縣令未必不能青史留名。
退一萬步說,治下五十五名匪徒成佛,有著如此亮眼的政績,今年升遷這事絕對十拿九穩。
“…………”
“大師稍待,容本官先將令徒、以及諸位法師食宿安排好。”
鄒涇帶領穿過主街走到縣衙,將一名文吏招到麵前,有條不紊的安排工作。
先將黑風寨五十五名匪徒押解到監牢,再把鄉勇被安排去酒肆吃喝,僧眾則專門安排了素齋,陳景則被縣令單獨帶到一處石亭。
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本官略備了幾杯薄茶,聖僧不妨與本官細聊,五平縣離汴京城不遠,即日上奏,這事或許能在盂蘭法會前就有結果。”
不多一會兒,石桌上就被擺上幾碟精致的素齋。
鄒忌主動給陳景倒了一杯清茶,率先開口說道:“本官已經命人搜羅黑風寨眾匪罪證,一旦查明罪實,便可上奏汴京批準即日斬首,等斬首之後,便貼出告示解釋令徒以身洗業,以身殉法的故事,不知道大師意下如何?”
陳景喝了一口茶水,無味,隻是恢複這具軀體的狀態,略微思索後道:“既然他們已經願意接受度化,也不好讓他們以匪徒身份死去,縣令大人不妨讓他們先完成剃度,以全心意。”
鄒涇略微沉思便明悟,重重點了點頭道:“大師說的極是,是本官悟性太差。”
“應該先張貼出這群匪徒的罪狀,讓百姓看看這群匪徒如何燒殺搶掠,慘絕人寰,然後再讓人看到匪徒剃度,誤以為匪徒要靠佛門逃脫責罰。”
“然後再進行公開斬首,必然能引發百姓轟動,非議,最後再張貼告示解釋,令徒如何從一個無惡不作匪徒,放下屠刀頓悟成佛,以此身還過往罪業,以此身為祭,教化世人改正佛法謬誤,必然能夠引發……不,達到良好的啟迪作用。”
“不過大師所言‘你成你的佛,我砍我的頭’,這套說辭未免太過接地氣,不知道…………有沒有精煉一些的說法?”
陳景用筷子夾起一塊豆腐吞咽,依舊無味,閉目遲疑了片刻便回道:“既已成佛,何以避業?既已種因,何不全果?”
此言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