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維就知道他會這麼說:“那萬一我去了醫學院呢?”
“這......”
伊格納茨倒是把這茬給忘了。
好歹也是市立總醫院,全奧地利最大的醫院,外科病人就算不多三個主刀也已經是極限了。而醫學院是全日製,就算卡維能晚上回醫院幫忙,可一整個大白天伊格納茨都需要和赫曼兩個人去麵對,這顯然太強人所難了。
“你說要招人?”
“肯定得招,而且是工資便宜又能幫忙做主刀的家夥。”卡維對著收拾好稿子準備下台的達米爾岡,提了提下巴,“把當初希爾斯老師一半的薪水讓給他,他肯定會欣然接受的。”
“這可不好說,診所混久了很難跟上我們這兒的節奏。”
伊格納茨沒有卡維這麼敏銳的嗅覺,在他眼裡,達米爾岡就是個診所小醫生,要技術沒技術,要學位沒學位,所以還有些猶豫:“這事兒待會兒再討論吧,我先上台了,接下去是伯爵的腹股溝。”
卡維起身讓開位子,送走了伊格納茨,同時也把剛下來的達米爾岡給攔了下來:“不好意思,我有點事兒想請教一下。”
“請教我?”
“嗯,關於氣切方麵的。”
達米爾岡有些驚訝,因為在他看來,台下所有人都該瞧不起自己才對。
他不是沒和卡維比過,還準備以此安慰安慰自己。但外科向來隻看結果,卡維的氣切成功了,他的卻以失敗告終。更何況卡維手裡可不隻有一台氣切,還有剖宮產和最後一台複合外傷縫合。
“我已經把能說的都說了。”雖然他言辭中還有些推脫,但卻很自然地在卡維的引導下坐在了他的身邊,“卡維醫生有什麼要問的?”
卡維還是先放低了姿態:“達米爾岡醫生的縫合技術肯定很不錯吧。”
“嗯?為什麼這麼說?”
“隻是我的直覺而已,三分鐘就縫合完了氣切切口,已經很不錯了。”
“我也不知道好壞,反正城東很多地方不太平,每天都有打架鬥毆,受傷的就會來我這裡縫合傷口。”達米爾岡笑著解釋道,“也許是熟能生巧吧。”
台上的伊格納茨已經開始動嘴了,卡維這裡也不含糊。
氣切手術的問題隻是個引子,他接下去要問的才是核心:“對了,老師畢業多久了?”
老師?
達米爾岡還是第一次被人叫老師,注意力瞬間就這個稱謂吸引住了,回答地很乾脆:“五年.....額,不,已經六年了。”
“我記得老師當初是碩士吧,隻要再過個一兩年應該就能博士畢業了,為什麼沒留下來繼續深造呢?”
“家裡出了點變故,我必須回家接手診所。”達米爾岡對學院生活也相當不舍,可惜沒辦法,“對了,你總是叫我老師乾嘛?我隻是隨便猜猜,卡維醫生問我這些乾嘛?”
“哦,我就隨便問問。”
達米爾岡歎了口氣,連忙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開始聚精會神地聽起伊格納茨的演講內容。短短大半天的會議時間,他的本子上已經記了不少東西,相比起來卡維手裡雖然也有記錄本,但頁麵卻要冷清許多。
這種好學再次打動了卡維:“對了,我其實挺好奇......
“噓~~~”
達米爾岡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輕說道:“接下去的手術都很難,也很精彩,伊格納茨教授語速太快了,我必須得仔細地做一番記錄才行。”
卡維見他這麼回答便笑了笑,忽然問道:“小診所也有腹股溝疝病人麼?”
“當然有了,還挺多的。”達米爾岡邊看伊格納茨拿出來的畫稿,邊回答道,“這又不是什麼罕見病,單單是這個月我就已經接手四個疝氣了。”
“確實不少......所以說,你也想在診所裡做疝氣修複?”
這可把達米爾岡問住了。
腹股溝手術可不是氣切,診所設施簡陋,場地也小得多,關鍵是沒助手。沒有護士和實習生,光禿禿的兩個人是沒辦法做好腹股溝疝的,這放在現代普外科也夠嗆,何況是19世紀。
把這些因素調和在一起,達米爾岡做腹股溝疝手術的機會為0,成功率也為0。
除非他和伊格納茨當初一樣幸運,不僅擁有莫拉索這樣無畏的病人,還得遇上像卡維這樣的助手,才有可能勉強做完這台手術,要不然的話......
“做不了,隻靠我一個人肯定做不了。”
不知不覺間,卡維的問題開始變得尖銳起來,直到最後還略微帶了些質詢的態度:“既然這樣又為什麼要學這些呢?”
“我就是對自己從沒做過的手術有點好奇而已。”
卡維太了解醫學和手術了,在沒有合適病源的前提下,醫生很難保持技術水平。想要把能力維持在高水平就必須靠大量的練習,隻靠好奇心是沒辦法縫合出皮下氣腫的。
“原來是這樣,看來達米爾岡老師想儘量多學點手術,好為將來離開診所換醫院做準備吧。”
然而達米爾岡的回答再次否認了這個看法:“不,我對去其他醫院沒興趣。”
“你難道想一輩子留在那間診所裡?”
達米爾岡遲疑了片刻點點頭:“我沒那個野心。”
“彆開玩笑了,我就沒見過沒野心的外科醫生。”卡維笑著戳穿了他的謊言,“再說了,沒點野心你又為什麼在小診所裡配上幾乎不可能用到的氣切羊角管呢?市麵上的羊角管大都是銀製的,可不便宜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