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替代膀胱的儲尿囊,原則上來說選用腸段位置有一定的生理性指征。但在臨床實踐中,外科醫生的喜好占了更為主導的地位。
原因還是在於,不管是哪裡的腸段,在丟失後都不會對病人造成太大影響,而最重要的控尿機製也和腸段位置沒有關係。除了手術中必須保護的神經和尿道平滑肌,需要注意的是腸管處理,看得終究還是外科醫生的手法,而不是取哪段腸管。
在把腸道做成儲尿囊的發展曆史中,外科醫生們發揮了大量的空間想象。
重建的儲尿囊需要秉持高容量、低壓力、無反流和重吸收三個重要特點。
而這三點決定了卡維的選擇。
「首先我們要了解膀胱的特性。」卡維找到了回盲部,提起了一段回腸,說道,「為什麼一個3*4*l的尿液?」
「是因為膀胱壁裡麵有很多褶皺,增加了它的順應性。」瓦特曼答道。
「對,順應性。」卡維說道,「腸管本身並不是膀胱,順應性不大,膨脹後的回彈收縮性能卻要強上一截。相同容量的尿液進入膀胱和腸管儲尿囊,所帶來的壓力不同。所以我們需要將容量做大,不然病人術後就會受到尿頻困擾。」
「這麼看來沒有太大彈性的結腸並不好。」馬西莫夫說道,「而且你之前也說了清潔上的問題。」
「對,在剛才所說的基礎上,回腸在所有腸段中的順應性最大,收縮性卻要小不少。隻要選取的腸管夠多,就能營造出高容量低壓力的環境。」
在卡維出現之前,截取腸管再縫合絕對是件天馬行空的事兒。
現在卡維出現已經大半年,在場已經有一半人學會了腸管吻合。
雖說真正在手術中實際操作過的人並不多,但聽著本不該出現在這個時間節點的怪異手術,似乎沒覺得太離譜。截取腸管在他們眼裡,要求並不算太高,隻不過作為材料的腸子形狀固定,如何擴大容積才是關鍵。
「這些隻是腸管,能用的也就是一小段而已。」
「是啊,就算做成長形隧道,順應性也不大,大概也就100左右,遠沒有膀胱好用。」
「要真換成這種替代膀胱,那平時-3小時一次的排尿就會變成半小時一次......」穆薩搖搖頭,心中充滿了疑惑,「卡維醫生,彆賣關子了,直接告訴我們吧,怎麼做?」
「想要增加儲尿囊的容積,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改變腸段原先的形狀。」卡維將手裡的腸管做了幾個簡單的折疊,說道「去掉管形,重新縫合後改成形、形,或者更類似於橢圓形或者球形外觀。」
想要找到最合適的形狀,需要長時間的臨床實踐,從屍體到病人,缺一不可。
事實上,這種手術從開發到成熟消耗了全世界泌尿外科醫生0多年的努力,最終選擇的形狀還是要看外科醫生的熟練度,並非一成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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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外形容積的建立,卡維還需要建立足夠的抗反流機製。
現代泌尿外科可能對反流並不感冒,畢竟有足夠強悍的抗生素、大量先進的外科手術器械以及足夠成熟的術後醫療體係支持。
術後上尿路損傷其實要經過漫長的時間沉澱,少則數年,多則幾十年不等。做尿流改道新膀胱術的病人基本都是老年人,壽命本就有限,所以抗反流有必要但不是第一順位。
但在19世紀,卡維做的就是一錘子買賣。
手術結束治療也就結束了,就算手術本身出了問題也基本失去了糾正機會,沒多少人能扛住連續兩次手術。沒有複雜高效的術後支持,他能做的就是把所有問題都儘量塞進手術裡解決。
但卡維也是人,不是神,想
要靠雙手解決所有問題是不現實的。
即使經過了多次解剖練習,即使全醫院的屍體資源都送到了他的手裡,即使莫西埃和他的配合已經非常默契,他也依然覺得手術成功率不會太高。
最多隻有七成,如果保守一些這個概率可能隻有一半而已。
誰讓埃德姆不是之前的普魯士士兵,更不是費爾南,高齡+腫瘤已經奪走了這位法國紳士的身體健康。
剖開腸管做大量形狀改變會極大延長手術時間,並且術後恢複也需要一定的時間。而且手術中需要做大量切開縫合,對技術要求也非常高。
這要放在以前,絕對是需要調動好幾名科主任一起會診處理的大手術。
現在,這些壓力全在卡維一個人身上。
他不敢對腸管做太多形狀上的改變,他不敢把埃德姆當成費爾南那樣去手術,他不敢賭。
手術的本意不是為了炫耀自己的技術,而是為了以最低的健康成本去儘可能完成手術目的。所以他在反複練習之後選擇了一種過程相對簡單,同時也能將排尿功能的影響降到最低的手術方式。
「在前幾天,我嘗試過許多腸道改建方法,幾乎每具屍體的腸管都被我用來做了重建。」
卡維接過護士送來的組織鉗和紗布,說道:「之前所說的形彎折、形扭轉、v形和t形吻合,我都試過。隻要將管壁縱行剖開,去除掉它們原本的管狀結構,然後再對側邊進行吻合連接起來,就能做成囊袋的形狀。」
經他這麼一說,那些還有點納悶的醫生總算跟上了思路,討論聲漸起:「原來是這樣,倒是個不錯的想法。」
「但完全剖開對吻合技術要求非常高啊......」
「還有血供,最關鍵的就是血供!腸管的切開再縫合如果處理不好,血供肯定受到影響,吻合口就算封閉得不錯,時間一長也會出問題。」
「對,腸瘺,這是最麻煩的。」
「按照卡維醫生的說法,其實腸係膜不用切斷,隻要縫合時夠小心,血供應該不成問題吧。」
….
「不,你這種說法就有點想當然了。如此大範圍的切開吻合肯定會造成血供問題,這不是一句‘小心,就能避開的。想想半年前,我們為什麼還在為腸管吻合發愁?不就是因為操作上的不小心嘛,這種不小心難道很容易避免麼?」
「確實......現在腸道吻合依然會出現很多腸瘺的情況。」
「彆忘了,除了血供還有手術帶來的感染,這也會影響腸管吻合。」
「是啊,腸道吻合看上去不算很難,但怕就怕出現萬一,術後一旦出問題實在太麻煩了......」
壓在卡維心裡的就是他們說的這個萬一。
當然,他心裡的萬一並不是對腸管的吻合,畢竟腸道吻合是外科急診的常備技能,早已爛熟於胸。
他怕的是還是過多的手術時長給埃德姆帶來的負擔:「按照原定計劃,手術需要做好整整4腸管重建,縫合距離超過1米,單是花在重建上的時間就要一個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