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個開價和咱們之前商定的不一樣……六百年前的老前輩怎麼比老天師還惡劣,臨時加價,敲詐勒索?我能不能拒絕……
趙都安表情呆滯,心中的小人瘋狂咆哮。
對於這次突襲抓捕,他自然也做了相應的準備,比如提前就與裴念奴溝通,關鍵時刻出手救他一次。
這時,見趙都安沉默不語,裴念奴默認他同意了。
暗金麵甲後的眼眸掃過眾人,身上的嫁衣突兀飛出一根根絲絛紅綢,纏繞向前方的幾個重要人物。
“我們要掉下去了!”海棠難以站穩,麵色驚恐。
她衝在最前頭,這會腳下石頭斷裂,整個人朝著懸崖下,萬丈深淵跌落。
千鈞一發之際,女緝司腰間突兀被一蓬火焰凝聚的“繩索”纏繞,將她硬生生拽起。
“啊!”
旁邊,同樣陷入絕境的麵癱臉,也以相同的姿勢被吊在半空。
兩人愕然扭頭回望,瞪大眼睛,在他們的視野下,趙都安整個人飄在半空,身周繚繞淡淡的緋紅光芒。
此刻眼神冷漠,俯瞰眾人,那虛幻“紅綢”的末端,便攥在他的手中——裴念奴作為靈體,武夫與凡人皆不可見。
在場眾人中,除了被柱子砸倒的霽月愣愣地,看到了漂浮在趙都安身後的“幽靈”。
其餘人都以為是趙都安借助某種法寶,在施展術法。
“嗤嗤——”
第三道紅綢擊出,“砰”的一聲擊碎了柱子,將霽月也拽了起來。
緊接著是第四道,將笑容戛然而止的莊孝成撈起。
老太傅本已做好功歸於儘的準備,不料突生異狀,嘗試劇烈掙紮,卻乾脆給裴念奴用紅綢纏成了粽子。
這時候,整個山體已經崩塌,石塊紛紛落下,那些年輕的匡扶社員,已經有人驚叫著掉落下萬丈深淵。
“不——”
芸夕跌坐在地上,小腿被石頭砸破了,難以動彈,她披頭散發,茫然地望向如一群螞蟻般,紛紛跌落的那些“同伴”。
清麗的臉蛋上透出惶恐,就在她以為,自己也要葬身於此的時候,第五道紅綢纏住了她纖瘦的腰肢。
牽引著她朝空中飛去,芸夕愕然扭頭,看向如神明般的趙都安正朝她微笑,嘴唇翕動:
“我不是莊孝成,不會拋下你的。”
芸夕鼻頭一酸,不知為何,淚水奪眶而出。
“這裡留不得,前輩請幫我們離開此處,暫時隱藏身形。”
趙都安本想說求帶飛,緊接著意識到,裴念奴施法消耗的是他的力量,而以他如今的修為,壓根不夠這女術士榨取的。
隻好退而求其次,苟一會再說。
裴念奴一言不發,緋紅光芒循著絲綢,將幾人籠罩,繼而在震耳欲聾,煙塵大作的轟響中,幾人憑空消失不見。
……
“轟隆隆……”
山道上,公輸天元等人目睹整座山體崩塌,無數磚瓦、建築,如雪崩一般,墜落萬丈深淵。
因距離與爆炸的煙塵阻擋,並未看到裴念奴救人的一幕。
幾乎眨眼功夫,陡峭巍峨的山峰,就缺了一塊,不久後,山穀下傳來沉悶轟響。
靜。
一片寂靜。
“他們……死了……”公輸天元喉結滾動,胖臉呆滯地呢喃。
金簡小臉蒼白,徒勞地揮舞法杖,險些跌倒。
浪十八幾步撲到山道邊緣,俯看下方萬丈深淵,他噗通跪地,拄著彎刀怔怔出神:“死了……”
毫無疑問。
這等聲勢的崩山,連身處其中的霽月都無法幸存,何況其他人?這般高度,哪怕掉下時候沒死,但被龐大山體掩埋,也斷無生機。
“死了……”
齊遇春和任坤同樣愣神,哪裡還有繼續廝殺的想法?
“下去!帶我下去!”
齊遇春突然扭頭,大聲朝任坤喊道。
後者張了張嘴,想說來不及了,但還是硬著頭皮,拽起原大統領,二人騰身朝峽穀跳了下去!
這個高度,齊遇春也會摔死,但任坤身為地神術士,可以等墜落地表前,施展“土遁”,軟化大地,緩解衝力。
眨眼功夫,紫禁山莊中隻剩下三人。
浪十八毫無辦法,金簡法力近乎耗空,公輸天元雖還有一些法器,但他很清楚,這個局麵,自己等人下去就是送死。
“怎麼會這樣?”公輸天元呢喃,三人靜靜杵在山頂,一時難以接受。
“噗通!”
而就在這時,眾人身後傳來墜落聲,伴隨著“哎呦”的痛呼,以及“嗚嗚”的咒罵。
三人組愕然回頭,隻看到趙都安等人竟在身後躺了一地。
“趙兄?!你們沒死?”矮胖神官大喜過望,金簡眼睛亮了,浪十八也踉蹌起身。
“呼哧……呼哧……”
趙都安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大口喘息,隻覺頭暈眼。
裴念奴已經消失,他氣海中充盈的氣機也幾乎見底。
他沒想到,就帶幾個人挪移一小段路,竟消耗這麼恐怖,突然就有點理解,當初地神廟中,任坤撈走莊孝成時,為啥死活不肯多帶一個芸夕了。
“莊……彆讓他亂喊……”趙都安掙紮起身。
這會,莊孝成失去了綢布纏繞,恢複了行動能力,雖後心還刺著一根簪子,但芸夕為了抓活口,避開了心臟,這會瞪圓了眼睛,就要呼喊。
“砰!”張晗一劍鞘砸過來,“老實點吧你!”
莊孝成眼前一黑,果斷地昏迷了過去。
“好險……差點被這老狗陰死,幸好你身上藏著底牌。”海棠一臉後怕,看了趙都安一眼,也不太意外。
在她想來,這家夥敢出宮抓人,沒準從陛下手裡弄了什麼護身寶物。
“快吃藥,恢複力量,防止齊遇春兩人再回來!”趙都安從空間卷軸中,一氣取出好幾瓶丹藥,分發給眾人。
眾人當即狼吞虎咽下丹藥,爭分奪秒恢複修為——以他們的人數優勢,隻要恢複個五成,就不懼兩名強敵。
片刻後,趙都安恢複少許力量,心中有了底氣,起身走到懸崖邊朝下看了眼。
隻見大片煙塵幾如雲海,遮蔽了視野,更看不到懸崖底部的情況。
“看樣子,那倆人一時半刻回不來了,他們總要先仔細搜尋山體碎石,尋找你們的‘屍體’。”
公輸天元走過來,嘖嘖稱奇:“要下去找他們嗎?”
“不,”趙都安搖頭,認真道:“主謀已經擒下,沒必要再橫生枝節。”
恩,主要原因在於,他沒把握……己方雖人多,但還真難以留下對方。
“大家先進山莊,快速搜尋一下,看是否有重要的資料。”趙都安猶豫了下,沒有立即下山逃離,吩咐道。
一行人點頭,浪十八將莊孝成捆在自己背上——可惜無論“太虛繪卷”還是“玄龜印”都沒法裝活人,否則要容易攜帶太多。
眾人飛快進了殘餘的半座莊子,以最快速度搜尋了下。
“沒有,什麼都沒有,屋子裡都有火盆,很多書信都被燒了。”海棠從書房方向返回。
“賬房裡也空了,整個山莊裡才幾百兩銀子。”張晗也走回來。
趙都安彙集情報,並不意外:
“果然如此,看來莊孝成所言非虛,紫禁山莊的確是他準備的,與我決戰的地點,所以關鍵的東西,全提前轉移了,這個總壇,除了他這個‘首領’外,幾乎成了個空殼子。”
頓了頓,他又笑道:
“不過,抓到了這條老狗,也該知足了。”
所謂擒賊先擒王,莊孝成雖為凡夫俗子,但隻他這一條命,足矣抵得過整個匡扶社大半壁江山。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儘快回城,防止齊遇春再找回來。”
趙都安眼神興奮,透著一股算計味道:
“不過,我們這次回去,得低調一些。”
……
……
奉城縣衙。
知府欒城站在衙門的大堂公案後頭,不斷處置一個個彙集過來的消息。
整個縣衙氣氛異常躁動,院子內外有詔衙錦衣與軍府的士兵往來穿梭。
趙都安帶走公輸天元後,欒成也沒有了繼續留在刑場的必要。
他當即返回縣衙,從梨堂錦衣口中,得知了“趙少保”對逆黨的襲擊早有安排,要他稍安勿躁的通知。
之後,欒成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看到一隊官兵押送著捉拿住的“逆黨”,送入大牢。
縣衙牢房很快人滿為患,不得已,將整個縣衙所有的屋子利用起來,作為臨時“監獄”。
在諸多間諜的阻攔,以及官兵的及時處理下,這場聲勢浩大的襲擊造成的損失並不大。不過也有幾個位置順利起火,但欒成已經心滿意足,甚至覺得慶幸。
“知府大人,又帶回來幾個犯人,應該是最後一批了,還有不少逆黨趁亂逃跑或潛藏起來了,我手下的兵正在搜查,不過很難有大的收獲了。”
披著重甲,手持戰錘的元吉副將大咧咧走入院子。
屋簷下無聊的侯人猛等人起身,笑吟吟道:
“逆黨交給我們就行。”
欒知府不在乎逆黨,他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