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到她這離經叛道的狂悖之語,皆驚得啞口無言,誰能料到這看似溫婉嫻靜的名門淑女,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不懼夷族之禍,意圖謀害皇嗣,還胸懷顛覆大唐的謀逆之念。
崔令容將心中隱秘儘數吐出,終於鬆了口氣,露出暢快的笑容,諷刺道:“‘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這詩句實則未道儘,應改成‘不知何處用皇帝’,抑或‘不知何處用皇子’。以大王的絕色姿容,無論是慈音還是公主,皆遠遜於您。當年和親,應當送您前往才是。”
聽著王妃的譏諷,李元瑛沉默許久,才道:“你明知行此事會禍及家族,牽連手下親信,仍罔顧她們生死,將所有人拉下水,想必早已料到結局。可惜,倘若當年不是被迫結為怨偶,你我或許能做搭檔。”
崔令容想起自己的乳母徐氏,也沉默了。片刻後麻木地笑了笑:“大王懂得,如我們這般身份地位,無關對錯,唯有勝負。我壓上了所有賭注,依然落敗,那便隻有承受敗局。”
不等李元瑛有所回應,她轉頭朝向袁少伯,傲然道:“不勞典軍動手,我屋中自備毒藥與白練。”說罷從地上撿起油紙傘,昂首挺胸,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霍七郎望著崔王妃決絕的背影,心中回蕩著她那句帶有刻骨仇恨的話——無能之輩戰敗割土。犧牲了一切,戰至最後一人,在貴人們的眼中,依然是無能敗將嗎?
袁少伯看向主上,李元瑛不帶感情地道:“派人去看管,不許她自儘。王府需要王妃,否則會有彆人陸續塞女人進來。在我清算清河崔氏的叛徒之前,人質得活著。仔細審理,摘出不知情的人……”
霍七郎站在一旁,等待他說出那句惡咒。李元瑛低頭摩挲那個裝滿砒霜的胭脂盒,半晌默然後,他輕聲道出一句話:“同謀與幫凶,就地處死。”
西院的烏鴉立在屋簷上,以它們深邃如夜的眼瞳目睹了一場怪事。一群人類闖進庭院,用寒光閃爍的利器殺死了另一些人。
烏鴉們心中湧出一種由衷的快樂。
這裡曾經是它們無憂無慮取食的樂園。直到住在此處的幾個人類惡徒,將致命的毒水倒入滲井,汙染了食物,令數名同伴在極度痛苦中慘死。
烏鴉們心中充滿了憤怒與悲傷,聚在一起互相告誡彼此,不再碰觸這些暗藏死亡的食物。它們盤旋逗留在庭院中,不願離去,既是為逝去的同伴哀悼,更一心伺機為它們複仇。
它們牢牢記住了這些人類的麵容,聲音,特征,以自己的方式展開報複。但那還遠遠不夠……直至今日。
人類的痛哭與慘叫回蕩於庭院中,鮮血在石板上肆意橫流,仇人的血液緩緩地漫向井蓋,如同曾經流入滲井中的毒水一般。
烏鴉不理解發生了什麼,但能感受到一種解脫。或許還差了那麼一兩人,但無論如何,大部分仇敵被消滅了,借人類之手,慘死的同伴終得以安息。
曾經被烏鴉盤踞的韶王府,空中陡然騰起一大片鴉群。遮天蔽日的烏鴉們如同濃重的烏雲般在空中振翅盤旋,發出刺耳的勝利鴉鳴。幽州城的居民們驚愕莫名,紛紛走出屋子,眺望發生在城北的奇觀。
徘徊良久之後,烏鴉們一隻接一隻地散去,再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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