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尼爾本想說島田真司有指責看不出謎底的人連癡呆都比不上的嫌疑,但他轉念一想,島田真司這樣自命不凡的科學狂人眼裡的其他人大概都是草履蟲和類似的單細胞生物、是不值得被稱為同類的蟑螂和爬蟲,他心裡那股彆扭勁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島田真司有他的生存方式,隻要這種生存方式還沒有對麥克尼爾的個人自由形成乾預,麥克尼爾願意繼續保持著類似生意合作夥伴的盟友關係。
“也就是說這一次我們停留的時間可能會很長,說不定有一年左右,也許是兩年。”麥克尼爾感到有些口渴,“……博尚,幫我買一瓶汽水。”
“你自己去,我死前比你高一級。”博尚瞪了麥克尼爾一眼。
“……拜托,你就這麼想計較地位嗎?”麥克尼爾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好吧,那我念給你聽:謝菲爾德將軍擔任gd參謀總長的時候隻是準將卻被獲準佩戴三星中將的肩章,那以此類推,您該用對待法蘭西元帥的禮節來對待我這個gd中將。”
“這又是什麼奇怪的換算邏輯啊?”
當迪迪埃·博尚失望地承認他輸掉了辯論並一路小跑著去給麥克尼爾買汽水時,對自己的滑稽勝利沒有半點滿足感的麥克尼爾聽到身旁傳來了幾乎微不可聞的笑聲。
“但願這種爭論不會損害你們之間的合作。”島田真司的麵部表情被控製在了一個較為克製的波動範圍內,麥克尼爾很難看出他的真實想法。
“我和他們之間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說,我們知道自己在哪些問題上可以達成共識、知道在解決危機的過程中可以就哪些細節問題形成默契。”麥克尼爾舒緩著背後緊繃的肌肉,“所以我不會介意舒勒博士采用人體實驗的方法去探索對抗敵人的策略,因為我很清楚他的手段服務於我們共同的目的——但是,到了您這裡,我可就要額外地小心一些了。”
這樣明目張膽的冒犯沒有給島田真司帶來任何肉眼可見的情緒波動,他還是保持著一種充滿了距離感的禮節。望著那副讓麥克尼爾生出了更多不安的麵孔,邁克爾·麥克尼爾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島田真司也許將這種自我馴化貫徹到了生活的每一個角落,也將之延續到了自己的同事和實驗樣品身上。也許,他甚至會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仍然不忘維持著這種隻有他自己在乎的禮儀。
懸而未決的疑難問題還有很多,好在麥克尼爾已經找到了島田真司,隻有舒勒仍然下落不明。為了避免其他勢力的臥底人員和間諜試圖從他們的聯係中做文章,麥克尼爾提議他們下一次應該先想辦法隱蔽行蹤再去不容易被懷疑的市區的安全屋討論問題。在這座城市中,很少有人能夠免於和各種民兵組織扯上關係,即便他們的本意並非是支持某個組織及其口號,彆人也會根據他們的行為而迫不及待地給他們貼上對應的標簽。
儘管島田真司性格有些古怪,且容易讓和他相處的人感到不安,這位心靈科技專家的想法仍然給麥克尼爾提供了不少看待問題的思路。
“罪犯從產生犯罪的念頭到真正開始犯罪,中間曆經了一個漫長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他可能遭遇過多次試圖實施犯罪但由於主客觀原因的乾擾而未能得逞的情況,也可能數次放下了犯罪的念頭卻屢次被刺激得再度預謀犯罪。”島田真司以他所掌握的情報向麥克尼爾點明了一種可能的缺陷,“這些犯罪案例成為西比拉係統用來預判某人是否是潛在罪犯的依據……”
“換句話說,現在西比拉係統會把所有出現【越界】思維和行為的人都判定為罪犯,他們會遭受何種待遇則取決於執法部門的相關規定了。”麥克尼爾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它成了一種無形的恐怖威懾——以前或許有在生活壓力下多次想要犯罪但最終壓製住了衝動並回歸正常生活、讓他人毫無察覺的幸運兒,而這些人日後隻會被抓出來送進監獄。”
“更重要的是,時代在變,案例的有效性也在改變。”島田真司點了點頭,“等到舊案例在新社會中的參考作用完全消失之後,西比拉係統恐怕就隻能參考那些新案例了……以我的個人觀點而言,我並不覺得這些機械判例有什麼參考價值。”
“也許我們需要一個法學專家——”博尚異想天開地說道。
麥克尼爾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傳來的不是通話請求,而是一串奇怪的數字和字母混合拚寫。這種看起來像亂碼或是某種密碼的信息讓麥克尼爾皺起了眉頭,他把傳來的內容給博尚看了一眼,後者同樣拋卻了不正經的態度,變得慎重起來。
“島田博士,我們以後再聊。”麥克尼爾連忙和博尚一同跑向貨車停靠的位置,臨走的時候沒忘了道彆,“伯頓碰到危險了。”
島田真司僵硬地向著他們招手告彆,自己繼續坐在椅子上,目送著那輛大貨車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中。到了上課時間,校園又變得空空蕩蕩,隻有他一個人坐在大樹下方的椅子上像雕塑一樣擺出思考者的姿態。
“很遺憾,你們沒能看出來呢。”他自言自語著。
深知他們的一舉一動和通訊內容都可能被監聽的麥克尼爾和他的同伴們之間訂立了一套隻有他們自己知道的通訊方式,彆人看了也隻會一頭霧水——誰也不能輕易地在短時間內破譯隻存在於另一個世界的密碼。他們都差一點認為這套預備方案不會有派上用場的時候,或者說麥克尼爾寧願它沒機會得到實戰檢驗。
“伯頓不是要留在餐館主持大局嗎?為什麼他會一個人跑到內陸地區?”博尚確認了伯頓的當前所在位置後,不由得產生了疑問。
“我不知道,也許是情況有變,而他又來不及通知我們。”麥克尼爾和博尚一起蹲在貨車車廂裡,他們告訴負責開車的雇員把他們送到伯頓所在地點附近,“管他呢,無論他現在正在做什麼,咱們要做的是把他從那地方撈出來、逃回餐館。”
“為什麼不是先和敵人打一架?”博尚好笑地望著麥克尼爾,“不打就跑可不是你的作風。”
“情況不利於我們,假設我們決定在市區和身份不明的敵人交戰,那麼我們所麵對的麻煩就不僅僅是眼前的戰鬥,還有更多的善後工作。比如說,我們該怎麼避免自己被那群黑衣人誣陷為製造衝突和破壞的元凶。”麥克尼爾振振有詞地辯解道,“我重複一遍,僅就結果而言,我不怕和他們正麵對抗,怕的是最後我們在這裡沒有落腳的地方。”
大貨車抵達了伯頓所在地點附近,麥克尼爾和博尚剛從貨車車廂裡跳出來,便看到彼得·伯頓從旁邊的小路裡鑽出,向著他們沒命地狂奔而來。
“讓我上車!”他的身後傳來更多的爆炸聲,麥克尼爾隻感覺連建築物都快被掀翻了,“快點離開這裡!”
“你到底惹上誰了?”博尚剛才還責怪麥克尼爾膽怯,現在輪到他自己頭也不回地拔腿就跑,“……而且,你的車呢?你不是開著貨車來這裡的嗎?”
“車被炸了——哎,這是我的過失,我會賠償的。”伯頓本來打算鑽進車廂,但他又覺得不保險,便衝向前方,把驚慌失措的雇員從駕駛員的位置上拽了下來,讓這名雇員躲進車廂裡,而伯頓和麥克尼爾成為了大貨車的新駕駛員。沒等第二個鑽進駕駛室的麥克尼爾坐穩,伯頓便趕快驅動了大貨車,這時麥克尼爾才隱約從攝像頭拍攝到的畫麵中看到一群青衣人從小路裡追出來並朝著他們胡亂開火,但這些人在判斷自己無法追上目標後就停止了追擊。
邁克爾·麥克尼爾惱火地瞪著衣服上被蹭上的機油,不免以帶有責怪的語氣問道:
“到底發生什麼了?”
“我猜是有人混進了市內並計劃在東盟軍真正推進之前搞亂這裡,很不幸,我隻想看看熱鬨,卻被他們撞上了。”伯頓自認倒黴,也願意承擔責任,“彆說這些了,咱們還是趕快回去吧,希望這些家夥彆盯上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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