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掃帚頭即將正擊自己麵部的這千鈞一發之際,青登憑著於曆番的死鬥中所培養出來的戰鬥本能、肌肉記憶,敏捷地將身子向右一側。
掃帚頭呼嘯著從青登的右臉側掠過,近在咫尺的刺耳破空聲令青登的寒毛不受控製地倒豎。
若是被這掃帚頭給打結實了……雖不至於死,但鼻梁骨被打折是板上釘釘的。
躲過天倉梟這記突然襲擊的下一瞬,青登向後方一跳,拉開與天倉梟的間距的同時,右手反射性地摸上左腰間的定鬼神。
“你做什麼?!”青登的臉色於轉瞬間變得無比陰沉。
天倉梟對青登的厲聲責問充耳不聞。
他麵無表情、慢騰騰地將掃帚收回至身前,像是想調試掃帚狀態一樣地剝除掉部分帚毛。
“天爺。”說話時語氣總毫無波瀾的紗重,其音調此刻難得地出現了些微的起伏,“您這是……要現在就開始嗎?”
天倉梟頷首:
“現在是與橘先生戰鬥的大好時候,不是嗎?反正遲早也要與橘先生打一場,不如就趁著現在從速從快地將事情給辦了。”
紗重與天倉梟所講的話,青登一句也聽不懂。
現在就開始?遲早也要與我打一場?
意義不明。
青登感到困惑,身體被思緒囚禁而緊繃。
隻不過,這隻是一瞬間的事。
因為——
“橘先生……我上了!”
說猶未了,手起處,“呼”的一聲,沾著不少塵土的掃帚頭,再度呼嘯著猛撲向青登的麵部!
天倉梟所發起的新一輪攻勢,打斷了青登的思緒,令青登無暇再去多顧那些彎彎繞繞。
雖然不清楚這個老頭為何要突然攻擊他……但先卸掉這老頭的武裝,讓他失去戰鬥能力總沒錯!
青登輕盈地往上一跳,輕鬆地躲過了天倉梟的掃帚。
雙足躍起的那一瞬間,隻聽“噌”的一聲——青登將定鬼神拔於手中並以上段架勢高舉過頭頂!
落地的前一刹,青登順勢將定鬼神淩空劈下,正中掃帚的帚杆。
然而……雙掌卻並沒有感受到預想中的木製帚杆被劈斷的手感。
鐺!
震耳欲聾的金鐵相擊聲,化為股股音波,震撼周圍的大氣。
麻痹般的手感順著刀身、掌臂,傳至青登全身。
挨了青登一記重斬的帚杆完好無損……因為這帚杆是鐵鑄的!
青登的雙瞳於頃刻間填滿驚愕。
因杆麵塗抹了一層木料的顏色,再加上天倉梟揮舞掃帚的動作實在過於輕鬆,讓人根本想不到這杆掃帚的帚杆,居然是用實心的鐵鑄打成的。
鐵製的掃帚?這老家夥剛剛一直是用一柄鐵製的掃帚在這兒打掃地麵嗎?
這種長度、粗細的帚杆,全部都是實心的鐵……重量少說也有一、二十斤。
正當青登為天倉梟這能像拈燈草般,將如此之重的“鐵掃帚”給揮舞如飛的腕力與臂力深感震驚的這當兒,天倉梟雙臂猛地發力,架開定鬼神的刀鋒。
緊接著,掃帚橫向揮動,擊向青登的側腹。
青登見狀,冷哼一聲,於瞬息間收攏心神,暫且按捺住心中的震驚之情,將身心重新集中於眼前的戰鬥之中。
青登頎長的身軀倏然下沉,手中的定鬼神劃了一道弧線,越過空中,打在帚杆,化解了天倉梟的橫掃。
下一瞬,青登收回前腳,作勢跪地。
青登的雙膝快要跪在地上了——此乃紗重、八重她們這些觀戰者眼中所見之景。
但事實上呢?
事實是,青登借著這像是要跪倒在地的動作彎曲身體……像將彈簧壓縮一般,於瞬息間在雙腿、腰身處聚集起巨大的力道。
彈簧迸發——青登騰空躍起,以水平方向架於右身側的定鬼神噴吐劃破空氣的細響,二指寬的刀身被直接拉出一道像針般細的光芒。
刀鋒所指……不,應該說是刀背所指:天倉梟握掃帚的雙臂。
在縱身躍起時,青登將手腕一翻,將定鬼神轉了半圈,改用刀背對敵。
儘管天倉梟連個招呼都不打、不由分說地向他發動襲擊,而且每道攻擊都既重又狠,但青登思慮再三後,還是決定留一手,不對天倉梟下殺手。
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需要人來幫忙解惑的事情太多了。
在眼下這種周圍儘是“未知”的環境裡,還是留天倉梟一個活口比較好——畢竟若是把天倉梟給殺了,那可就連能用來問話的對象都沒有了。
麵對呼嘯著直奔自己手臂而來的刀鋒,天倉梟不慌不忙地將身體稍稍向左一扭。於此同時,踏步向前,揮動掃帚直擊仍“飛”於空中的青登腰腹。
憑著強悍的身體核心力量,青登於半空中將身體往後一仰。
二人的攻擊雙雙落了空、隻擊中空氣。
不論是那能一、二十斤的鐵掃帚給掄舞如飛的臂力,還是這敏捷的反應速度、精準的戰機把控……都指向同一個事實——這個老頭絕非容易對付的等閒之輩!
這個老家夥……說不定是像桐生老板那樣的“大隱隱於市”之輩……!
想到這,青登收起了對眼前這位老者的最後一絲輕慢之心。
——也罷!就當作是在和一名使短槍的槍士戰鬥吧!
青登用眼睛的餘光瞥了眼不遠處的紗重、八重姐妹——在遭遇天倉梟的偷襲後,青登很難不再用異樣的目光來看待這座神社的任何一人。
這對雙胞胎應該不會也突然朝我攻過來吧?
青登抱著這種心情,掃視了紗重與八重一圈——這二女一個文靜地將雙手交疊於身前,另一個則十分神氣地雙臂叉腰、岔著兩條纖細的小腿。
倆姐妹都沒有要對青登發起襲擊的意思。
青登見狀,暗鬆一口氣……如果可以的話,他可不想和這種小孩戰鬥。不論是打贏了還是打輸了,都不值得開心。
當然,青登還是暗留了一個心眼,時刻注意著這對姐妹的一切動向。
隨著一番簡易的“精神動員”的落下,青登的身心俱已調整為了“與強敵相鬥”的緊繃狀態。
從空中回到地麵的下一刹,青登將持刀架勢切換成將定鬼神拖於身側的右下段,然後如猛獸獵食地朝前猛撲,貼向天倉梟的側腹。
被置於下段的定鬼神,猶如直衝天際的逆流,自下往上地撩向天倉梟的胸口。
天倉梟的白眉微微聳動——藏於白眉下的一對細眼,瞥了眼青登的刀路,掃帚一揮,擋開定鬼神的刀鋒。
一轉眼,天倉梟冷不丁把掃帚往胸前一收,青登見有機可乘,閃電般岔開雙腳、運足力氣,將定鬼神舉過頭頂然後劈將而下。
青登的這一擊雖氣勢十足且充滿威力,但很遺憾,又被天倉梟給擋開了。
不僅擋開了,還於防禦中做好了反擊的準備——在格開定鬼神刀鋒的下一瞬,堅硬無比的帚杆斜著朝青登的右肩頭猛劈而來。
鐺!
青登揮劍擊開。
天倉梟不依不撓地調整帚杆的朝向,朝青登遞上新的一擊。
再被青登揮劍擊開。
鐺!鐺!鐺!鐺……
鋼劍與鐵杆……兩樣物事化為飄渺的殘影,於空中碰撞、分開、再碰撞、再分開……如此反複。
一時之間,刀光杆影舞動於二人之間。
連對了7刀之後,兩人的腳跟雙雙揚起塵土,雙方錯身。
兩人剛才打得是如此激烈,不論是定鬼神的刀身還是掃帚的帚杆,所蘊藏的力量都令人無法輕忽。
結果,放眼仔細一瞧——這一老一少竟都好毫發無損!
兩人都沒有在對方的身上留下半點傷……剛才的激烈對刀,雙方戰平了。
與天倉梟擦肩而過的青登,並沒有跑遠。
衝出1步之遠後,青登便抬起右足,向前猛蹬一腳,靠著蠻力硬生生逼停了身子。
天賦“貓轉身”於此刻起了大作用。
“貓轉身”所賦予的身體平衡能力,讓靠著蠻力強行逼停身子的青登於霎時穩住了身體並轉身麵對天倉梟。
天倉梟也近乎是於同一收住腳並轉過頭來對著他。
激烈的交鋒再起,
重新擺好架勢並麵對麵的二人,發動了第2輪互攻。
定鬼神的刀尖卷起一陣旋風——先攻被青登搶得。
刀光以白虹貫日之勢,進逼天倉梟的身軀。
天倉梟毫不遲疑、毫不躊躇地揮動掃帚迎上去。
一劍一杆在空中再度纏繞。
青登與天倉梟的身影以及他們手中的武器,以目不暇接的速度在這片殿前空地上閃動。
名副其實的閃動……就像夜幕中的星辰一般。時而飄渺如煙,時而凝聚成具體的實體。
兩三度交鋒的劍與杆,在又發出一連串互擊的清響之後,天倉梟突然變招。
隻見天倉梟的身影發生了變化,他腳下忽地一滑,後退了一步……不過僅斯須,老頭便變化姿勢地將掃帚從青登頭頂上方淩空劈下。
老頭適才的後退,藏著非武道中人絕看不出來的極細膩、高深的技巧。
向後退撤一步、改換身體重心與姿勢——這2個動作,幾乎是於同一時間完成。並且天倉梟在後撤的腳步裡,醞釀好了下一步攻擊的勢頭。
這套動作聽著很簡單,但實踐起來……尤其是在這種分毫的大意便能讓勝負直接決出的激戰裡實踐起來,不是一般的困難。
老頭自上路砸下的這一擊,用上了腿、腰……近乎全身的力道,杆身上所纏繞的勁風、勢能,讓青登不敢有絲毫大意。
為慎重起見,青登沒有硬接天倉梟的此擊,隻將身子往旁邊一歪,將掃帚刮起的塵煙甩至身側並閃身到天倉梟的視覺死角處。
彆讓敵人從自己的視野內離開——此乃外行人都懂的武道準則。
天倉梟連忙掃動視線,目光如電地去追青登的身影。
僅刹那的功夫,天倉梟就讓青登的身影重新於自己的眼簾前浮現……隻不過一並於眼簾前浮現的,還有冷不防衝過來的刀!
青登將定鬼神拖在右身側,從右下往左上地使出了一招逆袈裟斬。
這一擊的出招時機,不可謂不毒辣——恰好挑在了自己移步到天倉梟的視覺死角、天倉梟需要花時間來重新鎖定其身形的這轉瞬即逝的空檔裡出刀!
天倉梟見狀,細長的雙目猛地睜大,瞳孔微縮。
青登第一次看清老頭這對一直藏於厚長白眉下的細眼——明亮、有神、充滿力度與一種……鋒利感!沒有半點老人家常有的渾濁、失色!
麵對青登這仿佛欲把天空給刺破的淩厲一劍,天倉梟沒有退縮,他不甘示弱地掄起掃帚、跟青登硬碰硬!
定鬼神的刀鋒自下段撩起。
鐵掃帚的帚杆從上路砸下。
2柄武器的速度咋一看難分快慢,但占了些許先手優勢的青登的刀稍快了一些。
更快的速度……便意味著更先一步地讓武器完成加速!
鐺!
最先加速到最快速度的定鬼神,蕩開掃帚的帚杆,接著餘勢不減地直襲向天倉梟的左肩頭。
說時遲那時快,冷哼一聲的天倉梟,其身子像折紙一樣地朝側麵翻去。
雖十分勉強地避免了被定鬼神正麵直擊,但定鬼神的刀尖還是擦到了些許天倉梟的皮肉。
刀尖觸碰到肉體的手感,清晰地傳至青登的手掌。
自天倉梟發起突襲至今,一直保持著均勢的戰局,終於是發生了變化——剛才的那一輪攻防,毫無疑問是青登占到了上風。
但老當益壯、像桐生老板那樣身手犀利得根本不像老人家的天倉梟,到底不是等閒之輩。
他馬上就還了青登一擊。
隻見把臉一板的天倉梟,以雙手緊握帚杆,用劍道中段般的架勢將掃帚端於身前。
老頭那不算高大的身形,隱在了杆影裡。
接下來的一瞬間,老頭後腳卯足勁兒一蹬地,以足不離地的步法疾速向前。借著前衝的勢頭,就這麼將端於身前的掃帚,直愣愣朝前劈將而出!
天倉梟的這一擊著實了不得!
身助足,足牽腰,腰引臂,臂動腕……天倉梟以極漂亮的動作,將力量從大地導引到握帚的雙掌!
帚杆猶如一條滑溜的毒蛇,咬向青登的胸口……這條“毒蛇”的撲擊速度,快得讓擁有“鷹眼”的青登都險些沒能跟上其動作。
青登來不及閃避,隻能將定鬼神架於身前——
鐺!
武器相擊所發出的刺耳聲響,以及源源不斷地傳至雙掌、雙臂上的巨力、麻痹感,令青登的眉頭不自覺地皺緊。
跟這種堅硬的鐵器硬碰硬……對刀刃是最傷的。
才剛修好沒多久的定鬼神,刀鋒上又被磕出了一個小小的豁口……
青登感覺自己就像被一塊特快列車給撞上了。
不自覺地後撤2步。
這次,換青登落了下風。
不過,僅轉眼的功夫,青登就“找回了場子”。
青登的雙腿像彈簧一樣往下一壓、再一彈,身如飛燕地斜著飛掠至天倉梟側後方的3步之外,然後重新架穩定鬼神。
前踏半步、借著蹬地的動作發力、直劈天倉梟的後背——動作行如流水、勢大力沉。
縱使青登使的是刀背,但他的這一刀若劈實了,那天倉梟鐵定也極不好受。
說時遲那時快,天倉梟以左腳為軸,閃電般地轉過身,僅2秒都不到,這對老少就再次麵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