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宣傳銀鏡”的重任委托給紫陽準沒錯。
論名氣的話,堂堂的“京都第一美人”、“祇園第一藝伎”,確實是有一定的知名度。
就憑紫陽的影響力,若能將她拉入夥兒,說服她來幫忙宣傳銀鏡,那所起到的效果,可不隻有簡單的事半功倍。
因為時間緊張,外加上也不是什麼特彆重大的事情,所以青登並未帶上任何隨從,也沒有告知任何人他此行的目的地,就這麼獨身前往祇園。
然而,他前腳剛上路,後腳就不禁感到後悔了——至少要讓佐那子、木下舞和總司知道此事。
其他人也就罷了,假使讓佐那子等人知道他瞞著她們去祇園……那問題很嚴重!
一想到這,青登就不禁連打數個冷顫。
出於謹慎起見,他揚起目光,仔仔細細地環視身周。
天賦“火眼金睛+5”和“風的感知者+1”發動!
眼睛睜大,耳朵尖起。
確認無人跟蹤他後,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對於祇園,青登並不感陌生。
早在當初古牧夫婦帶他和佐那子暢遊京都時,他就曾拜訪過一次祇園。
隻不過,那一次的拜訪,是在大白天。
而祇園這座紙醉金迷的銷金窟,得在夜幕降臨之後才會顯露其“真身”!
這會兒,正當月亮升起之時。
清明的月色從天幕上傾瀉下來,照亮了蜿蜒流轉的鴨川,同時也照亮了坐落在鴨川東岸的祇園。
在月光的照映下,那星星點點的燈火頓時暗淡下去,周遭的景物更顯清晰。
屋房上的黑瓦頂、河岸邊的尚未長出新芽的柳樹、潺潺溪水、沿河航行的帆船的甲板和頂篷……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一切都被抹上了一層銀色的薄霜。
那些三味線、琵琶、鼓所奏出的聲韻,順著陣陣夜風吹送向四方,顯得悅耳而悠揚。
進入祇園,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旋即在眼前展開。
祇園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座房屋,無不高高掛起大紅色的燈籠。
迷離、妖豔的紅光,烘托起了鐘鳴鼎食、酒池肉林的氛圍。
河道上,帆船來來往往,不時地送來新的遊客,每當船槳搖過,碎裂的月影便如蛇一般在晶瑩的水麵蜿蜒躍動起來.
街道上,處處可見款擺著腰肢和豐滿的臀部的藝伎,處處可見朝藝伎們投去色眯眯的目光的老少爺們。
快活的笑聲、細碎的談話聲和悠揚的樂曲聲,融化在夜風中。
偌大的祇園儼如另一個秦淮河畔。
換做是在以往,目睹此景此況後,青登頂多隻會發出一聲“真繁華啊”的感慨。
可現在……
青登麵無表情地轉動視線。
燈籠的紅光映亮了其瞳孔。
漸漸的,其眉頭慢慢蹙起。
刻下,他驀然想起某首名詩: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用這首詩來形容自己現在的所見之景,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時下還有這麼多窮苦人受難,結果這幫家夥卻事不關己地縱情享樂……
具體是從何時開始的,青登已不記得了……總之,早在許久之前起,他就越來越看不慣那種紙醉金迷、醉生夢死的地方。
這並不是因為他有精神潔癖。
青登並不認為自己的這種“症狀”是精神潔癖。
他隻不過是……親眼見過太多、太多的人間悲劇、慘劇。
經曆了既抓過小賊,又破過大案;既入職過奉行所,又進出過江戶城的複雜人生,他早已將世間百態都看了個遍。
像灘爛泥一樣躺在江戶養生所周邊的沒錢看病的窮人們、被法誅黨搗鼓的幻附澱逼至絕路的可憐人們、不知滿足的奸邪惡人……
每當目睹祇園、吉原等地的奢靡風華,再聯想到自己曾經親眼目睹的這些慘烈光景,他的心裡會產生一種不知如何形容的失落感……
青登“呼”地深吸一口氣,收拾好心情,舍去腦海裡的這些繁亂想法,邁開腳步,急匆匆地趕往紫陽所隸屬的“藝伎事務所”——百花屋。
祇園有2種類型的建築。
其一是指物,其為專門培養、管理藝伎的機構,類似於“藝伎事務所”。
極少有單乾的藝伎。
一般而言,再大牌的藝伎都得依附在某家“藝伎事務所”的旗下。
隻有這樣,才有機會服務高級彆的客人,進而得到更好的發展。
至於其二,便是“茶屋”了。
“茶屋”提供吃飯、喝酒、遊玩的場地。
客人們若想點藝伎來助興,往往需要茶屋來充當中間人,大致流程如下——
先找一家茶屋,開好房間,點好飯菜,然後就告知茶屋的人自己想找哪些藝伎來助興,接著茶屋就會去通知該藝伎所隸屬的“藝伎事務所”,讓他們立即派人過來。
如此,“藝伎訓練所”、“藝伎訓練所”和“茶屋”,算是相輔相成相生的關係。
那些等級很高的“藝伎事務所”,往往隻跟那些高等級的茶屋合作。
換言之,如果想享受那些高水平藝伎的侍奉,就隻能去那些“縱使是一杯綠茶也得按銀價來算”的頂級茶屋裡消費。
這既增加了茶屋和事務所的收入,也在無形之中抬高了藝伎的身價。
依照慣例,青登的這種直接奔“藝伎事務所”找人的做法,肯定是不符合祇園的規矩的。
但他可不管這麼多。
在趕緊趕慢地抵達百花屋並推開鋪門後,一位媽媽桑打扮的人立即笑臉相迎:
“哎呀,這位客官,請問您要找誰呀?”
青登也不廢話,當即說道:
“我找紫陽小姐。”
能在祇園這種地方當媽媽桑的人,眼力勁兒自然不一般。
對方一眼看出青登並非普通的客人,故而也不敢怠慢,連忙道:
“紫陽今夜有工作!她現在正在平田屋裡接待客人!”
“平田屋?這家店在哪?”
“出門後右轉,走過2處街口後在第3處街口左拐並再直走一段距離就能見到這家店。”
“媽媽桑,謝了。”
向媽媽桑致以簡單的謝意後,青登立即風風火火地向外趕。
然而,便在他的一隻腳剛踏出鋪門的這個時候,媽媽桑忽地叫住了他。
隻見媽媽桑的眼珠子不著痕跡地往下移動,掃了一眼青登腰間的刀——出於隱藏身份的緣故,青登並未佩戴定鬼神,腰間隻掛了毗盧遮那和脅差。
儘管老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懼意,但她還是壯著膽子地說道:
“客、客人,敢問您找紫陽有何事?紫陽現在正在工作,您若有事找她的話,還請等到她的工作結束後再……”
她的話還沒說完,青登便微微一笑,搶道:
“媽媽桑,放心吧,我並非不講理的人,不會亂來的。”
說罷,他不再久留,如風一般消失在人來人往的街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