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他沒機會和小鬆帶刀打招呼了。
這個時候,西鄉吉之助轉頭望向除小鬆帶刀之外的其他人,重重地冷哼一聲。
“走吧,你們這幫蠢蛋!隻不過是舉辦一場歡迎小鬆君來京的宴會而已,竟然都能鬨得不歡而散,我真的是服了你們了!都給我滾回藩邸去!”
麵對西鄉吉之助的斥責,無人敢提出質疑。
隻見他們無不耷拉著腦袋,神情沮喪地魚貫而出。
在離開的同時,他們還不忘扶起仍倒在地上抽搐的五代。
西鄉吉之助走在眾人的最末尾。
就在他的身影即將消失在走廊方向的這個時候,他忽地頓住腳步並側過身子,眼神直勾勾地緊盯著青登。
四目相對……二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撞。
“小兄弟,雖說不上來是為什麼,但我有一種預感:我們遲早會再見麵的——這一天並不遙遠。”
酷酷地留下這句話後,西鄉吉之助瀟灑地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青登見狀,啞然失笑,口中呢喃:
“我們當然會再見麵……隻不過,等到那個時候,你我是敵還是友,便猶未可知了……”
音量之輕,隻有他本人才能聽清。
比起已經徹底倒向尊攘派的長州藩和土佐藩,薩摩藩直到此時仍在很狡猾地作壁上觀,在佐幕派與尊攘派之間搖擺,並未旗幟鮮明地支持任何一方陣營。
也就是說,等到青登和西鄉吉之助再見麵時,他們有可能會變為親密無間的戰友,也有可能會變為水火不容的死敵……
這時,一道弱弱的纖細聲音,將青登的意識拉回至現實。
“大人,謝謝您……”
青登循聲望去——迎麵而來的,是感激的目光。
那位慘遭毆打,卻又意外得到一筆豐厚的賠償金,姑且算是因禍得福的可憐藝伎,此時正一臉感恩戴德地看著青登。
青登回以矜持的笑意:
“道謝就免了,我隻不過是做了一點無足掛齒的小事罷了。”
可憐藝伎深吸一口氣,咽了一口唾沫,怯生生地反問道:
“大人,可以讓我看一下你的臉嗎?我想知道我的恩人長著何許模樣,我好永世銘記……”
青登聞言,默默地將頭頂的鬥笠壓得更低了些許。
“抱歉,我……”
話未說完,他就因感知到了什麼而轉頭望向四周——隨著危機的解除,在場的其他藝伎紛紛朝他投來感激的目光。
隻見她們撲閃著美目,眸中似有無數小星星在飛舞,對青登的崇敬已溢於言表。
——仔細一想,稍微露一下臉,應該也沒什麼所謂吧?
一念至此,青登以電光火石的速度探出右手,一把抓住掛在下巴上的細繩,準備掀開頭頂的鬥笠!
——這絕不是因為我被女色所迷!我才沒那麼膚淺!我隻是單純地想讓這些女孩都能夠知道是何人救了她們,免得她們日後落下遺憾!
青登默默地在心裡給自己的行為進行“自我辯護”。
“自爆”的衝動格外強烈……可他最終還是憑著堅定的理性與強悍的意誌力,硬是阻止自己做出這種很沒節操的事情。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走了過去,將可憐藝伎以及同樣挨了五代一腳的紫陽攙扶起來。
“紫陽小姐,你還好嗎?能站起來嗎?”
“嗯……還好……”
紫陽一邊回答,一邊怔怔地凝睇青登。
彆人也就算了,但青登的聲音……她可太熟悉了啊!
正當她打算說些什麼時,青登搶先一步地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紫陽小姐。”
他壓低聲線,以隻有他們倆才能聽清的音量,輕聲說道: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欲與您商量,請問您待會兒有時間嗎?”
紫陽愣了一愣,隨後不假思索地用力點了點頭。
……
……
約莫半個時辰後——
京都,祇園,百花屋,紫陽的房間——
在抬腳踏入紫陽的房間後,青登下意識地掃動視線,觀察四周。
紫陽的臥房……一言以蔽之:充滿了女性的氣息。
雅致的裝潢。
整潔的榻榻米。
精美的家具。
飄有清香的空氣。
總的來說,屬於那種參觀了之後會忍不住發出感慨:“哦哦!真不愧是‘祇園第一藝伎’的房間”的類型。
在領著青登進入自己的房間後,紫陽便從壁櫥裡抽出兩隻坐墊。
“仁王大人,隨便坐吧,就當作是在自己家。”
青登一邊屈膝就坐,一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後背
“紫陽小姐,你的背還好嗎?還會作痛嗎?”
紫陽笑了笑:
“不用擔心!小傷而已,擦點專治跌打損傷的藥膏,然後再靜養一段時間便可痊愈!”
“……紫陽小姐,你可真勇敢啊,在那樣的狀況下,竟然還想著救人。”
青登勾起唇角,換上感慨的口吻。
“一個五大三粗的武士氣勢洶洶地筆直衝過來……換做其他人,彆說是挺身而出了,恐怕早就嚇傻了吧。”
哈哈哈哈——紫陽輕笑了幾聲。
“仁王大人,您這可就抬舉我了,我可不敢自稱‘勇敢’。”
說到這,她停了一停,俏臉上浮起追憶之色。
“……我出生在大阪郊外的一戶貧農之家,是窮苦百姓出身。”
“好在我的運氣不錯,生了一副好皮囊。”
“靠著這張漂亮臉蛋,總算是成功地混了口飯吃。”
“雖然現在的我很光鮮靚麗,但我卻始終沒有忘記我是老百姓的孩子。”
“即使隻有一點兒也好……我想為飽受欺壓的可憐人們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