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雙方的爭吵漸趨白熱化的這個時候,一道無悲無喜的、不屬於任何一方的聲音,陡然插入其中:
“……我們撤退吧。”
這道突然冒出的聲音,就像是施展了什麼“靜音魔法”,霎時間,全場俱寂。
雙方人士齊唰唰地轉過腦袋,看向對方——一名身材瘦削的中年人。
高佬怒瞪對方:
“撤退?撤到哪兒去?”
對方深吸一口氣,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福井藩!”
福井藩——位於越前地區,石高32萬。
其藩主正是“一橋派”的元老、曾經擔任“政事總裁”一職的鬆平春嶽。
一橋慶喜仍是“將軍後見職”時,鬆平春嶽始終給予他鼎力支持,儼然是其左右手。
隻不過,在一橋慶喜整出“5月10日,開始攘夷”的鬨劇後,鬆平春嶽遭受牽連,被迫辭去“政事總裁”一職,歸隱藩地。
雖然鬆平春嶽早已離開政治中心,但他一直暗中支持“一橋派”。
剛失三千大軍的水戶藩已遭重創,不適合將其作為退路。
再者說,水戶藩之後還能否繼續存在,還是一個問題。
“水戶軍險致江戶城淪陷”、“趕來支援的新選組主力帶了炮兵隊”、“橘青登有仇必報”……綜合上述三點,但凡是稍有腦子的人,都知道等新選組主力來了,青登將會展開什麼樣的軍事行動。
因此,一橋慶喜等人若欲撤離……啊、不,逃離江戶的話,福井藩是他們僅有的容身之所。
從剛才起,一橋慶喜就跟石化似的,一動不動,麵無表情,眼觀鼻,鼻觀心,不知是在思考,還是在發呆。
直到那人說出“撤退”一詞後,他才終於有了反應——緩緩抬頭,直勾勾地注視對方。
迎著現場眾人的目光,對方侃侃而談:
“以福井藩為屏障,再派出使者去聯合薩摩、土佐等雄藩。如此,我們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某人當即反問:
“薩摩?土佐?”
對方用力點頭:
“沒錯!”
“德川家茂昏迷不醒。”
“天璋院乃一介女流。”
“不難預想,待此戰結束後,橘青登將一躍成為幕府的實際掌權者!權傾朝野!一如當年的司馬懿、宇文護!”
“薩摩、土佐等雄藩,肯定不樂見一個強勢的橘青登!”
“因此,在‘討橘’這一件事兒上,我們與薩摩、土佐等雄藩的利益是一致的!”
“對他們許以厚利——比如瓜分秦津藩的土地——同他們結為‘攻守同盟’!”
“這般一來,便可重新擁有跟橘青登一較高下的能力!”
“屆時,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對方說完了。
語畢後,他靜靜地昂首挺胸,等待其餘人的回應。
方才,“主戰派”與“主降派”的爭論,都隻是一昧地宣泄情緒,沒有一人提出一個有建設性、可行性的方案。
“主戰派”反複強調“戰鬥!戰鬥!一直戰鬥下去!”
“主降派”一個勁兒地重述“再打下去,滿盤皆輸”。
相較而言,對方的這一席話語有理有節,直接給出明確的方案。
兩相對比之下,差距甚大。
很快,某人附和道:
“我……讚同!不論是‘繼續戰鬥’還是‘拱手投降’都不可取,我們應該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緊接著,又一人附和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們撤退吧!”
轉眼間,就像是推倒多米諾骨牌,越來越多人明確表明“理應撤退”的立場:
“言之有理!”
“雖然很不甘心,但隻能如此了……”
“若能獲得薩摩、土佐等藩國的協助,吾等定將如虎添翼!”
當然,不論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不會缺少那種唱反調的人。
高佬思忖片刻後,厲聲喝道:
“不行!絕對不可行!薩摩、土佐等藩統統藏有豺狐之心!同他們結為聯盟,猶如與虎謀皮!”
高佬的堅決態度,令現場的氛圍又變得劍拔弩張。
乍一看去,似乎又要爆發爭端。
然而,卻在這時——
“……夠了。”
一橋慶喜陡然出聲。
眾人聞言,統統轉過腦袋,看向主座上的一橋慶喜。
“吵吵嚷嚷的……你們當這裡是哪兒?菜市場嗎?”
一橋慶喜說著緩緩起身。
“我累了……今天的軍議就暫且到這兒,都散了吧。”
說罷,一橋慶喜不帶半分躊躇,抬腳即走。
眾人見狀,頓時急了。
高佬快聲道:
“一橋大人!請您留步!眼下正是分秒必爭的緊要時刻!豈可休會?”
然而,一橋慶喜根本不理會他們。
他連眼珠都不斜一下,逃也似的奔出房間,揚長而去。
高佬等人呆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
……
是夜——
江戶,今戶町,一橋軍的本陣——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高佬將走廊地板踩得嘎吱作響。
光聽其足音,就知他心情非常差勁。
事實上,確實如此。
燭光下,其眉頭緊皺,神情凝重。
一橋慶喜今日的種種表現,令他很是不滿。
軍議開到一半,突然走了……成何體統!
新選組主力正在趕來江戶的路上,眼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珍貴!根本浪費不得!
值此生死關頭,竟然休會……高佬越想越氣。
事到如今,他已顧不得什麼尊卑、禮儀。
哪怕是硬來,他也要闖入一橋慶喜的房間,跟他闡明利害關係!
——今天晚上,我必須當著一橋大人的麵,把話說清楚!
一念至此,他恰好來到一橋慶喜的房間門外。
眼見房內一片漆黑,高佬毫不客氣,清了清嗓子,朗聲喝道:
“一橋大人!請您醒醒!在下有要事相商!”
房外的侍從馬上橫移半步,攔在高佬身前:
“閣下,請您安靜,一橋大人已經就寢!”
高佬理都不理這個侍從,直接擠開對方,推門而入。
在闖入一橋慶喜的臥房後,他赫然發現——房內空無一人……根本沒有一橋慶喜的身影!
他先是一驚,然後氣急敗壞地看向一橋慶喜的侍從:
“一橋大人呢?他去哪兒了?!”
攝於高佬的威壓,侍從猛打了幾個寒顫:
“一、一橋大人……他他、他……去越前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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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一橋慶喜直接跑路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因為這已經是他的第二次跑路。當初弄出“5月10日,開始攘夷”的鬨劇後,他就麻利地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