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朝,能隨時隨地喝到熱水,就已經是條件極其不錯了,畢竟燒水的木炭很貴的。
伏生雙手舉著茶杯,遞給淳於越,正色道“生向淳於兄賠罪,今日行事,是生不曉時務。淳於兄若還認生,便請滿飲此杯。並如實告知生,你之想法。”
淳於越也是雙手,從伏生手中接過茶杯,不在意地道“同為儒家,你何錯之有?”
他將茶杯遞到嘴邊三寸處,停了一下,便將伏生所遞茶杯放回草席。
“淳於兄不飲,可是不原諒生?”
淳於越看了看伏生有些疑惑,焦急的神色,他拿這個隻會讀書的書呆子,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歎了口長氣,淳於越極其無奈得從嘴中蹦出一個字。
“燙!”
茶壺之水,是淳於越剛燒好的開水。
都不用淳於越送到嘴邊,距離三寸,那熱氣就灼地他嘴唇生痛!
“額,又是生考慮不周,考慮不周。”
看著伏生尷尬的模樣,淳於越誠懇地道“伏兄啊,今日這坐而論道,還是算了吧。”
“不可!生必要通曉淳於兄之艱難,解淳於兄之疑難!你我同為儒家門生,自當同進同退!”伏生斷然否決,一臉慷慨之色。
“……好吧。”淳於越不忍心再打擊伏生。
他嘴上答應著,心中卻是想著你僅鑽研學問,便是對我最大幫助了。
“秦孝公提拔衛人公孫鞅,公孫鞅變法以致秦國強大。曆經六代秦王,皆遵循以法治國之根本,不曾有絲毫變動。今陛下能一統天下,法家居功甚偉。越所言,伏兄可認?”
伏生雖然萬般不願,但他是個不願言假話之人。
在秦國崛起的路上,確實是法家起到巨大作用,儒家門生是天下一統後才來到秦國朝堂的。
伏生勉強點了點頭,連一個“認”字都不想說出口。
淳於越繼續道“陛下雖熟讀諸子百家典籍,其傾向,卻是絕對的法家。陛下為韓非一人,兵臨韓國威逼韓王安。重用曾為叛逆呂不韋門客的李斯,讓李斯擔任九卿之廷尉。要求關中各郡縣官員要普及秦法給百姓,做到事皆決於法。陛下做的這些事,足以看出,諸子百家,陛下唯獨對法家青睞有加。法家在秦國之地位,不可動搖。”
伏生聽呆了。
這些話,伏生是第一次聽到,以往淳於越從來沒與他說過,他也從沒沒有在乎過什麼局勢問題。
他就隻醉心於儒學,精研《尚書》、《論語》等書籍。
“朝堂之上,我儒家門生人數,不是已超過法家門生了嗎?”
“那皆是虛妄。”
淳於越搖搖頭,道“我儒家門生官職多為年俸六百石的博士,有議權無實職,隻是看起來人多勢眾。反觀法家,占了年俸兩千石的上卿廷尉,一千石的廷尉監,一千石廷尉正。那開在鹹陽正中大道的廷尉府,不如叫做法家府來的實際。”
“嗬,我儒家其實不僅比不過法家,就連其他家也比不過。縱橫家門生頓弱為上卿,名家門生姚賈為上卿,連墨家孟腹都為上卿。我儒家空有如許多人數,但卻無一位上卿啊!”
許是內心謀劃從未與他人說過,這些事在淳於越心中憋悶許久,此刻打開了話匣子,就再也停不下來,不等伏生說話,淳於越就繼續講述。
“我儒家之力,顯於治國安民,不顯征戰廝殺。亂世之中,我儒家難與各家爭雄。秦國聞戰則喜,陛下好大喜功。故秦堂之上,身居高位者無我儒家門生。”
“陛下以法領天下,收我儒家入秦,不過是聚攏人心之舉。實際上,陛下未有一刻將儒家放入眼中。若要我儒家重歸顯學,寄望於窮兵黷武的陛下,必不可行。故,我儒家之顯赫,在於陛下身故之後,在於秦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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