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主一手撚著沉香煙蒂,自鼻翼兩側逸出兩縷青煙,目光略顯驚訝地打量著對麵之人。
特亞因行囊失落,此刻身上僅餘藏於衣內的些許碎銀,然而在這艘人滿為患的船上,恐怕已無法再獨占一間艙室了。眾人皆聚於甲板之上休憩,對於他們而言,今夜實屬難熬,如今總算覓得一處稍顯安穩之地,惶恐之心暫且得以舒緩。
此刻,兩位船主似已暫停交談,而這艘船的船主遂向眾人宣布,將備下食物,並竭力騰出船艙內的房間,隻是眾人還需擠一擠。更令人寬慰的是,船主竟取出一箱潔淨衣物,供眾人更換。
眾人此刻最需的便是乾爽之衣,故此消息甫一傳出,甲板上一時紛亂,然而每人取走一二件衣物後,便紛紛換上。女子與孩童皆退至船艙內更換,男子們則於甲板之上就地更衣。
特亞僅取了兩件潔淨外衫,一件自行換上,另一件覆於羅賓肩頭,並細心為其扣上帽簷。
一切收拾妥當,眾人將濕衣晾曬於甲板之上。幾名船員端來一碗碗熱湯,逐一發放予眾人。
“多謝,一碗足矣。”
特亞接過大碗熱湯,朝遞湯的船員微點頭致意。此刻他屈膝坐於甲板之上,羅賓則安靜地坐在他膝頭,背對著他人,因戴了帽子,旁人也無法窺見其麵容。
而誰能料到眼前這位稚齡孩童,正是懸賞令上那位妮可·羅賓?
特亞輕吹熱湯,而後一勺一勺喂予羅賓。羅賓心中五味雜陳,剛才經曆生死邊緣的掙紮,她永難忘卻墜入海中的絕望,身為惡魔果實能力者的她落入大海,無異於踏上絕路。
羅賓暗自思忖,若非此次遇見特亞,她或許早已葬身海底。念及此處,羅賓險些再次落淚。
“可是燙著了嗎?”
見羅賓神情有異,特亞忙又吹了幾口涼氣。未曾體會多少親情滋味的羅賓,此刻感受到特亞的關懷,內心倍感溫暖。
儘管與特亞並無絲毫血脈關聯,但他卻待她如親人般嗬護有加,即便身為海軍的他,從未像他人那樣對待過她。然而羅賓並未因此懷疑特亞有何企圖,畢竟他曾多次救她於危難之中,更重要的是,那救助難民船的身影早已深深烙印在她心底。
羅賓或許不知何謂父母之愛,但她認為今日特亞所做的一切,或許便是父母對孩子應有的關愛。然而,羅賓心中的這些思緒,特亞全然不知。
“兄長,為何對我這般好?”
終究,羅賓未能忍住,向特亞提出了疑問,話音剛落,她便緩緩低下頭去。
特亞握勺之手一頓,繼而緩緩將其放回碗中。原本想好的話語湧至唇邊,卻被他生生咽下,因為他覺得這樣說並非出自真心,或者說他這樣做並無任何理由與目的,隻是單純地想這麼做而已。
“羅賓,你可曾見過糖果罐?”
糖果罐?
羅賓眨了眨眼,思索片刻,雖不明特亞何以如此發問,但仍如實作答。
“曾在途經商鋪時見過,但卻未曾購買。”
羅賓聲音漸弱,直至幾不可聞。
特亞將羅賓擁入懷中,柔聲道:“就如同那糖果罐一般,當你伸出手去取糖時,永遠猜不到下一顆會是什麼口味,正如每日生活般,未知的挑戰總在前方等待。”
特亞確信羅賓能夠理解他的話語,畢竟她是個飽讀詩書、非凡出眾的孩子。
他又接著對羅賓道:“雖不知下一刻會抓到哪一顆糖,但你可以選擇取一顆或是更多。所以,我現在的做法,便是我的選擇,你懂了嗎?”
“所以我是兄長挑選的那一顆糖嗎?”
羅賓緊鎖眉頭,如此問道,而特亞卻朗聲一笑,輕輕捏了捏羅賓嘴角的一片菜葉。
事實上,特亞總共隻見過羅賓兩次,但這兩次相遇給羅賓留下的印象,如同救世主般的親人般親切。正因為如此,羅賓對他深具信任。
眺望前方海域,特亞緩緩開口。
“下一座島嶼,我們或許就得分開。”
儘管不願提及此事,但特亞終究還是說了出來。
羅賓顯然一愣,隨後露出一絲不悅之色,但她深知,以自己的身份,不可能一直跟隨特亞左右。
強裝歡顏的羅賓對特亞說道:“無妨,這也是兄長迫不得已的選擇罷。”
堅韌的羅賓,叫人心生憐惜,特亞將她緊緊抱在懷中,貼近她的耳邊輕語。
“好好活下去,或許未來的某一天,整片大海乃至整個世界都將發生改變,相信我。”
“嗯。”
羅賓尚不能完全理解特亞所說之意,但她深信特亞的每一句話。
陽光灑落,微風拂麵,海風帶來的涼爽使人舒暢不已。
羅賓仰起頭,凝視著風暴過後湛藍的天空。
“歡迎下次光臨。”
走出服飾店,羅賓已換上一身嶄新的裝扮,這是她長大以來首次有人為自己購置新衣。
她站在店門口,對著玻璃櫥窗映出的自己打量一番,不禁感慨萬分:在遭受如此冷遇之時,竟然仍有這樣一位陌生人對自己如此關懷備至,尤其此人與自己並無絲毫血緣關係。
手中提著一個包裹,內含四五件新衣裳,足以讓她應付一段時間的需求。
“如何,不喜歡麼?”
羅賓趕忙搖頭表示非常喜歡,並感謝兄長對自己的厚愛。
特亞微笑著撫摸羅賓的頭頂,隨後牽起她的手,漫步於街頭。
他們在一周前抵達這座島嶼,此地位於詩茵鎮所在的鳳凰島附近,嚴格意義上仍屬於同一王國的疆域之內。然而這座島嶼規模不大,因其地理位置便利,過往船隻眾多,不少商船均選擇在此作為補給停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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