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先替他們安排個住處,離開盛京日久,明日我與殿下也該啟程回京了。”
“是。”
眼見祁霄將他們一行人交給沈戈,帶著鳳曦頭也不回便走了,洛蒼雲那張老臉頓時又不好看了起來。
但見一旁的幻姑與莫鶴都未有言語,他也終是按捺住了心中之怒。
等著吧,等那位天資不輸祁霄的小輩將血脈徹底煉化,看他祁霄還能不能像眼下這般漠視他們洛氏。
“明州之亂後朝中太平了不少,無論是之前就沉寂下去的四皇子黨,還是剛剛吃了悶虧的太子都十分低調。”
三人剛一進室內,尤嬌便開始稟報她所知的京中情況。
“然昨日次輔大人來信,直言眼下之平靜恐是山雨欲來,希望殿下與駙馬爺能早日回歸。還有就是謝氏的喜事……”
尤嬌話還未說完,便被祁霄抬手示意不用再言。
說來尤嬌也不知自己該不該提及此事,畢竟那位謝二小姐自認與駙馬有舊,傳聞殿下對之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如今要嫁人了倒是好,省的以後又出來作妖。
誰知一旁安靜如雞的鳳曦竟突然開口道:
“這算什麼喜事,對她謝晚吟來說是喪事還差不多。她不是被鳳雲軒害的嗎?回京後她那好爹也不給她討個公道?”
尤嬌:“?”
啊這……
這特麼是她個下臣可以聽的麼?
不能吧!
然而鳳曦是一點沒把她當外人,見尤嬌回答不了自己,她轉頭就向祁霄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而祁霄能如何?
自是慣著自家小祖宗道:
“鳳雲軒看似隻是個富貴閒人,可京中勢力錯綜複雜,她們背後之人難免與謝家那位有所牽扯。”
經過這般久的抽絲剝繭,他心中其實已經有了一個懷疑對象。
然而這個懷疑對象彆說是他,就連他那嶽丈恐怕也會認為是最不可能之人。
因為他們根本找不到對方這般做的理由……
“懂了,就是這做老子的拿了好處賣了女兒唄~”
尤嬌:“……”
您說話是真不客氣啊……
然而這更不客氣的還在後頭。
“不過也對,對謝尚書和其背後的人而言,一個沒了清白無法高嫁的謝晚吟,的確比不上皇室清清白白的大公主。”
鳳曦並不覺得自己說話難聽,因為她覺得那些老登百分之百是這麼認為的。
祁霄與尤嬌自也知曉這點,因此誰也未對鳳曦之言做出反駁。
尤嬌甚至還覺得她們殿下格外通透,若能為君定是天下女子的福報。
也就在這時,那廂的沈戈已安頓好洛清窈等人,正快步因為一則消息走入大堂。
“殿下,駙馬,方才外麵傳來消息,說是今兒個一早有聖旨抵達沈府,旨中之意乃是宣召威武大將軍沈萬親自護送您二位歸京。”
誰?
沈萬?
就那勾八酒囊飯袋護送她和祁霄?
確定不是他們護送他嗎?
鳳曦張口就想說給老子爬!
卻又聽門外有小兵來報,說是那被派來傳旨的公公已到門外,正帶領一眾下屬求見她這位公主殿下呢。
鳳曦:“……”
罷了,來都來了。
誰知這招進來一看,好家夥,這不是她那頂好的掌事公公天禧嗎?
“哎喲我的公主殿下啊~數月不見,瞧瞧!瞧瞧!這人都清減了,在外定是沒好好用膳休養,陛下若知道定是要心疼的!”
天禧一把鼻涕一把淚,要不是祁霄在一旁虎視眈眈,鳳曦覺得他保準會抓著自己的手爆哭……
“還好奴才求陛下派奴才來宣旨,不然豈不是又無法侍候在您身邊……”
“打住打住打住,你怎麼來了?彆說什麼擔憂本宮吃不飽穿不暖的鬼話,說人話,本宮愛聽。”
天禧:“……”
彆家主子聽了他上麵那些話,誰不誇一句這奴才拳拳之心?
唯有他們殿下……
那臉上的嫌棄都快壓不住了。
可他能怎麼辦呢?
他們殿下除了脾氣不好、嘴毒、瘋癲、懶惰以外哪兒不好了?
於是天禧很快就把自己為何來此,陛下又有什麼話要他捎來說了一遍。
“太子與四殿下倒是和睦,竟都覺得殿下您該有人護送回京。嘖嘖,可奴才看啊,若非那德高望重的穆太師當朝提議,恐怕他們是萬不會答應的。”
說罷天禧又頗為讚賞的道:
“奴才也在公主身旁當差這麼些年了,覺著這朝中老臣還真就隻有穆太師他老人家啊,對咱們公主是從來沒有偏見的。”
他又悠悠說起以前鳳曦追逐穆清則時,穆清則雖一向沒有好臉色,但這位穆太師卻十分和藹。
有幾次因為穆清則太不給鳳曦臉麵,對方還親自寫信斥責了對方,並替自家孫兒向陛下告罪。
後來還差人送了不少好東西上門,全當替穆清則向鳳曦道歉。
天禧記得當時的公主很是感動,還發誓一定要入穆家家門來著。
“如此說來,這位穆太師倒是對殿下不錯。如今明州之亂剛過,先不說一路回京會不會安生,就說咱們殿下乃一國護國公主,這回程總是要有排場的。不然豈不是被旁人看輕了去,又生些對公主不敬的心思?”
尤嬌點點頭,與天禧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來。
也就是說盛德帝本不欲派人護送,畢竟他是了解自家女兒與女婿的性子的。
然而在穆陵陽、太子及四皇子等人的帶領下,他又不能不仔細思考起此事來。
畢竟這差人護送也非難事,還能替他這女兒造勢,他自也不好駁了文武百官,尤其是他那老師的麵子。
至於最後為何選了沈萬,而不是尤嬌或尤老將軍,其他人大概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已知尤嬌等人乃是公主府的人,送公主回京必然有賞,這好處怎麼能讓一家給占了?
而沈萬一是太子的人,二是三公主的公公,又才被尤氏分了權,給對方一點甜頭也是安撫的意思。
隻是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聽完天禧之言的祁霄與鳳曦卻眸色一暗,覺得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用鳳曦的話來說就是:
“這特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但無事,本宮就怕某些人不搞事!”
次日清晨,沈萬果真身披戰甲腰跨白馬,身後帶著自己欽點的五百精兵而來。
那大搖大擺的模樣,當真不負他被聖旨欽點護送的得意。
算算他也好些年沒去過京城了,此番更是有大事落在他的身上。
都說這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他再看向尤家父女,以及那同樣跨上戰馬,明顯也是要隨行回京的沈戈都和顏悅色了。
“殿下您瞧這馬車,這可是本將專程替您與駙馬準備的。裡麵臥榻小桌一應俱全不說,茶點亦是海上來物,即便是在咱們河州也尤為少見。再則這車體乃是匠人精心打造,連本將這從軍之人都要讚一句結實……”
沈萬站在鳳曦與祁霄跟前,頗為自豪的介紹著自己身後華麗精巧的馬車。
這馬車原是他打算留用的,可一想到某位公主那刁鑽瘋癲的性子,以及自己此行的任務,他最終還是咬牙將東西拿了出來。
彆的不說,他還是知道這位公主的懶散嬌縱的,所以他並不認為自己的獻媚會被拒絕。
誰知鳳曦隻是懶懶的看了他一眼,下一秒便出人意料道:
“這車的確精巧,可本宮此番就想策馬而行,恐怕是要辜負將軍你的好意了。”
沈萬:“?”
什麼情況?
幾日不見這瘋子公主特麼會說人話了?
不得不說,這一刻沈萬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而就在他以為鳳曦會語不驚人死不休時,說話的卻是她身側的祁霄。
“可這車一瞧便是大將軍特意為曦兒備下的,若是留在此處難免讓大將軍寒心。”
沈萬當即就想說他不寒心,他寒心不了一點。
可鳳曦卻反應極快道:
“那還不好辦?沈大將軍為本宮如此費心,本宮就把這車賞給他坐坐吧。”
“這這這……殿下,殿下這使不得啊!這哪兒有臣子坐車,您與駙馬爺在外麵騎馬的道理?若是被哪個禦史瞧見……”
沈萬的言外之意很簡單,若是哪個禦史參他一本,他豈不是要被當庭治罪?
“這還不簡單?天禧,你來說。”
鳳曦對天禧一個眼色,天禧立馬高聲唱道:
“殿下賜沈大將軍馬車一輛,允大將軍一路乘此車隨行。其後若有人敢有異議,殿下定不輕饒!”
天禧此聲不小,就連路過圍觀的百姓都聽了去,一個個目光驚奇的看向鳳曦,而後又萬分羨慕的瞧著沈萬。
都說這天潢貴胄,皇家之人生而高貴,若有朝一日你能讓皇家人策馬在前,而你卻坐於車架之內,這將是何等的光宗耀祖?
至少據一眾百姓及沈萬所知,有這般殊榮的人無一不是國之重臣,個個都是能青史留名的人物。
如今朝中也就穆太師一位,還是當初年少的聖上尊敬老師,帶著當時同樣青澀的祁帥祁淵明所為。
而眼下鳳曦帶著祁霄,那豈不是說他沈萬也快趕上那位了?
見沈萬肉眼可見的心動,祁霄終是故作無奈的一錘定音道:
“既然是曦兒的意思,沈大將軍你就受了吧。”
聽祁霄都這般說了,沈萬這才扭捏又有些激動道:
“既然如此,那本將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他還得意的看了尤嬌父女,以及一旁用冰冷目光盯著他的沈戈一眼,這才開始安排啟程事宜。
此行除了沈萬帶來的五百精兵外,祁霄與鳳曦身旁還有十名隨行侍衛,以及天禧帶來的傳旨隊伍。
當然,還有作為公主府訪客,也要跟隨他們前往京城的無妄島幾人。
隻不過無妄島在外行走自有規矩,其中低調便是不得不遵循的。
因此即便是最張揚的洛蒼雲,今日也同其他人般穿著白袍素衣,眉宇間不說一絲雜質沒有,也是一派仙風古道的模樣。
倒是洛清窈與莫無雙格外引人注目,即便一人臉戴麵紗一人麵覆麵具,依舊迎來了不少人的矚目。
莫無雙乃是藥修,因而氣質溫和清新更似天真少年,看他的姑娘還顯得少些。
洛清窈便不同了,清冷若霜雪,皎潔似明月,就連沈萬在踏上車架前都忍不住多瞧了好幾眼。
可以說,若非這姑娘乃是公主府的人,他這種閱遍美人的浪子是絕不會放過的。
然那位瘋子公主都給了他這麼大的好處,他也不好不給人麵子不是,隻能是平日裡多看幾眼在心中品評了。
隻可惜沈萬的好心情並未持續多久,因為在隊伍緩緩走出城門之後,祁霄便對隊伍下了急行軍的令。
“什麼行軍?急行軍?”
馬車裡的沈萬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驟然加速的馬車顛的一個趔趄,下巴險些磕在麵前的矮桌之上。
然而這秒的身形還未穩住,馬車似乎又碾過了某個大石塊,竟將桌上精致的糕點灑了他一身。
等到隊伍急行軍了整整一日,終於抵達了第一間驛站之時,下車的沈萬一雙腿都是綿軟的,且還在一名親兵上來攙扶他時吐了對方一身。
對此不遠處的鳳曦與祁霄卻似瞧不見般,順理成章的就把安排五百精兵布防,以及後續趕路的事宜交給了沈戈。
沈萬的親兵們不是不想提出質疑,可看了看那邊吐的臉色發白,隻能被扶著上樓的大將軍,最後還是把到嘴的話憋了回去。
“殿下,駙馬,咱們這一路急行軍的,這馬車還是不帶了吧。本將這般坐在車裡,哪兒能有上馬跟隨二位快啊?”
次日清晨,休息了一夜精神狀態明顯好了不少的沈萬攔住鳳曦二人,腆著一張臉求情道。
是他昨兒個腦子有坑,竟被那所謂的光宗耀祖蒙了眼,這特麼是一般人能坐的車麼?
彆人能不能他不知道,反正他沈萬是萬萬不能了。
然而上車容易下車難,要下鳳曦給他安排的車隻會更難。
隻見某公主一臉你無理取鬨的表情道:
“為何?昨兒個大將軍坐這車也未影響行軍,本宮瞧這車的確結實,即便是這般跑到盛京也不成問題。”
沈萬:“……”
它不成問題,但我特麼很成問題啊!
“都說這做事不可半途而廢,想必大將軍也不是這般人。所以彆說了,快上車趕路吧,本宮看好你哦!”
沈戈:“……”
這一刻他上車的心情比上墳還要沉重。
讓沈萬感到意外的是,今天他們不再是趕一整天的路,而是趕了一天一夜的路。
而毫無意外的是,他已經吐的胃裡隻剩下清水,甚至在隊伍抵達驛站大家都在大快朵頤時,他也隻敢吃些好克化的粥水。
到了後麵幾日他甚至都不再吃早食,就怕自己吃了又會弄得滿車醃臢,讓自己在裡麵待著更加難受。
終於在小半月之後,他們的目的地盛京到了。
“鳳曦與祁霄策馬,本宮那公公卻乘著車?笑話,當真是鬨了大笑話。真不知本宮那父皇若知道此事,還會不會誇鳳曦是他的好女兒。”
梳妝鏡前,鳳鳶一邊瞧著侍女為自己簪花,一邊聽如今對自己百依百順的駙馬說閒。
“可不是,父親此番是出了大風頭了,如今正有不少百姓跟著車架入城呢。”
駙馬沈恒見自家公主愛聽這個,自是說的繪聲繪色。
他本就生的麵白清俊,雖不如自家長兄沈戈偉岸俊朗,卻自有哄人開心的貼心本事。
這不,即便鳳鳶前些日子聽說尤家靠鳳曦分了沈家的勢,依舊被他在床上一番功夫哄得眉開眼笑。
眼見鳳鳶隻剩一支步搖未上,沈恒趕忙上前接過侍女手中之物,抬手親自為鳳鳶簪上道:
“公主當真天姿國色,令恒眼中再無他人。”
見沈恒眼中滿是癡迷,似乎又欲行那床笫之事,鳳鳶頓時滿意的挑了挑眉。
“公主,駙馬,門外威武大將軍的車架已至。”
得了下人稟報,鳳鳶與沈恒自是要出門相迎的。
當然鳳鳶乃是天家公主,即便她端著架子不出去迎人,旁人也不敢置喙什麼。
但一則威武大將軍是她的公公,是長者;二則對方此番落了鳳曦的臉麵,那就是得了她的歡心,她自然也願意破例給對方這個麵子。
所以夫妻二人還真就聯袂而來,在一眾百姓羨豔期待的目光中上前,等著沈萬聞聲自行下來拜見他們。
此番鳳曦與祁霄為沈萬策馬在前,沈萬再下車向他們夫妻行禮,這一番舉動究竟誰更高貴豈不了然?
然而鳳鳶二人等了半晌,卻一直不見車架上的沈萬下車拜見,倒是那被祁霄指派送沈萬過來的侍衛上前,緩緩為二人掀開了馬車的門簾。
一時間,一股子令人作嘔的味道竟自馬車內四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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