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萊特藝術協會坐落在西區。
建築群分為藝術、音樂、圖書等幾個不同的大型場館,其中一些需要特殊的通行證件,一些則隻要幾個先令的月費就能進入。
路易斯·海曼給了他一張似乎權限很高的通行證,每個禮拜會在音樂館二層自己的房間裡進行教學——
從最基礎的開始。
音樂館的裝潢相對保守,沿用了巴洛克與古典風格,除了穹頂上的格子金磚外,拱形的玻璃能讓人在室內感受溫暖的風雪。
走在空曠的回廊裡時不時能聽見長笛或鋼琴的演奏,來自某間屋子,或某個側廳。
這種特殊的擴音式構造,總讓羅蘭想起倫敦聖十字大教堂。
這裡不存在窮人——用不著‘幾乎’。
所有和羅蘭交錯而過的,幾乎都要推開三道門:殷實的家境,寬裕的時間,以及,伊萊特藝術協會的通行證…或邀請函。
“我還從沒來過這麼高級的地方…”
或許是這高聳的穹頂或驚人豪奢的裝潢,挽著羅蘭手臂的飛賊都小心放輕了聲音,膽大包天的步子也標準得像踩了把尺:“…這些琴可不便宜吧?”
她指的是路過長廳裡擺著的那些鋼琴和她‘不認識’的一些深棕色弦樂。
“幾百鎊。”
羅蘭由著紳士杖引路,每一步都邁得緩極了。
在這裡,走得快不禮貌,講話聲太大也不禮貌。
你要沿著一條在心裡早早規劃好的路徑移動,不要多次徘徊,也不要走著走著,忽然去了彆人的路上。
得時刻保持不鬆不緊的笑容,麵對認識或不認識的致以不輕不重的微笑。
得穿著筆直的、不能有褶的褲子,符合目的的三件套。
倘若來練習,自有一套休閒些的;可若是欣賞者,那就完全不同。
“你怎麼忍受這麻煩的。”
“我還覺得挺有趣。”羅蘭溫和地同路過的男女微微頷首致意,兩片唇碰了碰:“你不認為,這也像一個龐大的、無比真實的舞台劇嗎?”
“我更對他們兜裡的錢包感興趣。”蘿絲捏了下他的胳膊表示不滿:“下次可不來了。”
“等我學會了,就買一把琴教你。”
“我可不學。”機靈鬼轉著綠油油的眼睛,東瞧西看:“…等你學會了,給我彈就行。”
“沒問題。”羅蘭緊了緊手腕:“蘿絲。”
“嗯?”
“把我的錢包放回它該去的地方。”
蘿絲:……
少女哦了一聲,然後,攥著巴掌大的扁皮袋子,手掌一翻,在裙子上抹了一下。
錢包就消失了。
“現在,它去它該去的地方了。”
“我有必要提醒你,範西塔特小姐。你現在身家數萬鎊。”
“和我盜竊有什麼關係。”蘿絲好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眼神,拉著羅蘭往另一端去:“你昨晚在妖精環裡說,說什麼麻煩來著?”
“有個撞角盯上我了。”
“…什麼東西?”
“撞角。”羅蘭點了點自己鼻頭:“船前麵那硬的。”
那硬的。
伱可真會用詞,文明先生。
蘿絲撇撇嘴:“我猜又是女人。你怎麼老招惹女人?”她們左拐右拐,拐進一條腸斷一樣曲折的走廊。
腳下鋪的是硬木裁切而成的幾何圖案,牆壁貼滿了抹著代表了‘藝術’的油彩瓷磚。
漂亮極了。
“噓…”
她比了個手勢,墊腳點了一下羅蘭的耳朵。
‘聽。’
這條曲折的長廊通向一個開放式的大廳。她們不拐,就正巧能藏在牆後,聽那廳裡傳出的悠揚琴聲。
‘我剛剛來的時候…二十分鐘前?’
她趴在羅蘭耳畔吹氣:
‘這倆人可真不知廉恥。’
「你瞧瞧你現在的姿勢,道德女王。」
火焰擰成一個碩大無比的箭頭。
擺明了來看熱鬨的姑娘拉著羅蘭,讓他試著探頭往裡麵看。
——實際上,琴聲斷斷續續了。
對話占了音樂的時間。
“…是的,您說的是極了!我父親可有不少土地…哎呀,那不算什麼,我得感謝我的父親,感謝這蒸蒸日上的國家。”
男人的聲音。
接下來。
女人。
但羅蘭怎麼聽怎麼感覺有點熟悉…?
“我父親提到過雪萊先生,還有他不凡的子嗣。您啊,可千萬彆這樣說,若您都依靠父輩和國家,那麼,這土地上還有真正的聰明人嗎?”
羅蘭露出半張臉,迅速瞟了一眼。
果不其然…
瑪德琳·泰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