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橘含糊應了一聲。她沒有說,迎春命令晚了,她已經通過李管家告訴大人了。
這可都是為了自家姑娘。她思忖半晌後,堅定自己做得不錯。
午膳廚房送來乾燒魚片、竹葉包糯米飯、鹽酥蝦仁、清炒蓴菜蘿卜絲、水煮裙帶菜、粉絲燉南瓜條等,並芝麻糖火燒、八寶豆腐湯,分量比平時大許多。
這不是她和繡橘能吃完的分量,迎春正在納悶,就聽外頭傳來腳步聲,小廝掀起門簾,傅恒解下披風踏進來。
“怎麼燙傷了”他坐下問。
傅恒身形偉岸,迎春的視野一時完全為他逆光的身影籠罩,她緊張地直起身,默默把右手藏到袖子裡,試圖蓋住藥膏的味道。
“沒、沒什麼要緊的,是我那丫鬟小題大做大人,魚片聞著很香,我們先用膳吧”
少女正值十七歲年華,便是全無底氣細著嗓子,聲調也甜軟如蜜,最能叫人不自覺百依百順地投降。
傅恒卻聽也不聽,說道“伸手。”
迎春隻能乖乖照做。
傅恒捧住她向上伸出的手,最嚴重的傷處已經被上過了藥,紫灰色的薄薄一層,呈乾泥狀,散發著陣陣藥香,看起來有點醜,她蜷了蜷指尖。
“彆動。”他蹙眉道,身後侍衛寂寬拿來紗布,他剪下一段,細細纏在她的指腹前段,握慣了劍柄的手輕柔得不可思議。
迎春看著他認真垂下的眼睫,暗道他這眼尾長得真是好,微微上挑,顯得淩厲又有少年氣,若不是知道他今年二十四,她一定會以為他與自己同歲。
她偷看到出了神,沒料到傅恒將紗布繞過最後一圈時忽然抬眼,兩人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多謝大人”她連忙挪開目光,在傅恒處理完最後一點紗布後收回手。
這下迎春四指指尖被纏在一起,笨拙得很,沒法拿筷子吃飯了。她懵懵地望向傅恒,後者輕易拿起吉祥雲紋木筷,夾了一塊魚片。
迎春臉頰霎時泛紅,然後就見他自顧自將魚片送到了嘴裡。
“繡橘,伺候夫人用膳。”
原來不是要喂她迎春鬆了口氣,同時心裡卻不知為何,又隱隱泛上一縷失落。
繡橘的失落比她明顯得多,但見傅恒絲毫也無親自照顧迎春的意思,也不敢執意違背命令,上前為迎春執起筷子。
這是迎春第一次與傅恒一同用膳,眼下看來,富察家用膳的規矩不似賈府那般多,侍衛寂寬也能與主家同桌吃飯。然而席間無聲,杯碟講究,絲毫也不散漫。
府上廚子做菜色香味俱全,傅恒的重點卻不在唇舌之饗,他隻注重填飽肚子的效率。迎春看著他一絲不苟且井然有序地攝入魚片青菜、糯米飯、豆腐湯,在她吃到一半的時候就要了茶漱口。
一家之主飯畢,迎春回想著在賈府時的規矩,學著伺候人的媳婦樣子,也站起了身。
“你繼續吃。”傅恒壓住她削肩,不由分說讓她坐回椅子上,“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飯後小廝撤走殘羹,繡橘隨即將玲瓏棋盤擺好,兩盤黑白分明的棋子分置兩邊。
迎春心裡此時已靜了下來。
說來也怪,被燙傷時,她滿腦子還是孫紹祖那些誅心之言;但在傅恒為她包好傷處後,她卻仿佛被清空了所有雜念,什麼前世、什麼孫家都想不起來了。
她現在是富察府的夫人。她要做好傅恒的妻子,這才是重中之重。
迎春盤腿閒坐,左手執棋,輕笑著讓對麵的繡橘執黑先下三子。
繡橘也笑道“夫人再寬宏些罷,多讓我兩子。”她一麵說,一麵眼疾手快在盤上搶先擺了九個子。
迎春放她先行,慢悠悠地在中心落子,下了不過二十個來回,就逼得繡橘頓足長考;等小廝又進來添爐內的炭火時,繡橘已經被她殺得落花流水了。
“這局我輸了,咱們重來,重來。”棋盤上敗局已定,繡橘說著就要收走棋子,卻聽門口傳來淡淡的一句“繼續走立位,攔她小尖。”
迎春與繡橘齊齊抬頭,原來傅恒的“很快回來”不是空話,他當真如此之快就回了家。
繡橘識趣地從迎春對麵起身,傅恒朝她一點頭,踱步過來坐下,拈起一顆黑棋,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興味。
“冒昧打擾。”他掂了掂那顆棋子,說道,“若不介意,我倒想接著下這盤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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