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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沒料到她會這麼緊張。他隻是隨口說個趣事,一個玩笑,想逗她放鬆些,卻沒想到弄巧成拙至此。
她還在連聲致歉,他也不好說這隻是個玩笑,乾巴巴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專心下棋罷。”
他不再多話,提了她一顆黑子。
迎春咬著粉唇,努力集中注意,但心緒仍是不寧。另一邊傅恒凝視著棋盤,心思卻似乎更不在棋上,節節敗退,最終竟輸給她兩子。
“你贏了。”他沒等迎春反應過來就蓋棺定論,從石凳上站起身。
一陣寒風吹來,迎春貼緊手裡的湯婆子,發現它已經沒那麼熱了,下一刻肩頭一暖,是傅恒把他的墨色絮雪紫竹紋鶴氅披給了她。
“大人您不必”現在傅恒身上就隻剩一件緋紅暗光嵌銀絲的羊裘,迎春看著都冷,想把鶴氅還回去,傅恒的動作卻比她快,一眨眼就將鶴氅的兩條細帶係得牢固緊致,不容她再解開。
他接過她手裡的湯婆子,“你贏了棋,這鶴氅就當是我輸給你的。”他拍拍迎春的肩膀,又問了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你中意哪一種顏色”
迎春有些不解,但仍按他的意思答道“黃色。”
“哪種黃色,明黃,藤黃,鬆花黃選一種。”
這些不都是一種黃麼,迎春搞不明白。
她對顏色的分辨能力本就不如妹妹惜春,再者她往常也沒有細分顏色的必要
平日裡她月錢被邢夫人拿走,下人沒拿夠錢,做事就不儘心,哪肯由她細細區分顏色譬如說她要買個黃色的胭脂,不必說鵝黃還是蒼黃,婆子們買來的永遠就是那一種最便宜的黃。
因此久而久之,迎春也就不費那個事了。
現在傅恒猛然問起,她一時回不過神來,但更不想讓他多等,於是隨便選了一種“鬆花黃”
傅恒點點頭,神色淡然,似乎他就是隨口一問。迎春也就沒再多想,被他一路送回溫暖如春的臥房。
“近日府上收了些栗子,我叫廚房用糖炒了給你送來。”傅恒沒有踏進房間,在門口說道,“你且等等,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他轉身就走,裘衣因為他的速度在凜冽北風中鼓動張揚,迎春近乎著迷地看著他利落果決、意氣風發的背影,都沒注意到身邊繡橘露出了滿臉促狹的笑意。
“夫人,該把鶴氅脫下來啦。”過了好一陣,繡橘才開口打斷了迎春的凝望,“這鶴氅雖然名貴,又是咱家大人剛剛贈您的,您不想脫下很正常但屋裡有爐子呢,您再披著可就要出汗了。”
迎春抿起唇瞪她一眼,毫無威懾力,一如既往。
傅恒說他很快回來,便果然趕在午膳前就回來了,還帶了一隻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沉香木盒。
“鬆花黃嵌珠鑲金寶石蝴蝶簪。”他介紹道,打開木盒。
這柄蝴蝶簪的名貴珍稀之處,說出來可以費去整個中午,因此他乾脆略過大部分,隻說了最重要的一點“必要時可以用此防身。”
他捏著蝴蝶的兩隻寶石翅膀,原本圓鈍的簪子尖頭頓時伸出鋒利的一小截。他輕輕將之推回去,交到迎春手上。
其實迎春整日在內院深閨,沒什麼防身的必要。傅恒隻是想送她首飾,作為下棋時嚇到她的補償,因為他記得同僚曾說過,哄媳婦一定得送首飾。
然而傅恒對首飾的全部了解,都來源於訓練細作所用的道具
不過這簪子上的寶石與珍珠都是真的,價值千金,又是迎春最喜歡的鬆花黃,作為道歉賠禮應該還算合格。
他這般九曲回腸的心思沒有吐露一個字,迎春當然不知道這居然是個道歉。
她光顧著看向那華美無比的蝴蝶簪,屏住呼吸“您、您方才出去,就是為了給我買這個簪子多謝”
“不是買的。”傅恒糾正道。
難不成是宮裡庫房拿的迎春識趣地沒有再問下去,隻是摸索著把蝴蝶簪插在了發髻裡,取下那隻紅珊瑚。
繡橘早就帶著欣慰笑意給她拿來銅鏡,迎春側過頭,餘光看向鏡中。
“很漂亮。”傅恒脫口而出,隨後又補救道“鬆花黃色很適合你。”
迎春心裡暖得發燙,再次道“多謝,這是我見過最彆致的簪子。以後我一定日日戴著。”
深藏機關可以殺人的簪子,可不是彆致得很。傅恒會心一笑,冷硬的眉宇柔和幾分,說道“戴的時候小心些,彆傷到自己。”
午膳後,迎春半倚在床上翻看一本棋譜,忽聽乳母來報“大太太有話遞給夫人。”
前世迎春嫁到孫府,邢夫人可從沒傳過話來。
迎春又想起前世,孫府比起富察府顯得那麼寒酸,卻能嚴防死守,乳母傳話出去都那麼困難,更彆提往府裡遞口信;
富察府守衛比孫府多了成千上百倍,對她的管束卻幾乎沒有,乳母甚至能自由在府內外院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