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姚世真的茅草屋此刻還亮著燈火。
夜涼如水,人走茶亦涼透,姚夫人讓仆人們收拾了宅院,回頭卻見姚老爺子竟還鋪紙研磨,她走過去隻瞥了一眼,笑道:“你當真要為溫小娘子請功?”
姚世真推開一小塊墨,笑著對老妻說道:“這丫頭不是想攀我的裙帶關係嗎。我已是枯樹一根,沒什麼可攀的。不若給她另指一根高枝兒。這攀不攀得上,全看她自己的本事。”
姚夫人奇道:“你不是向來最討厭彆人攀你的關係嗎?”
“哎,小女娃嘛,拋頭露麵做生意不容易。何況她隔三差五給我送東西來,這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我一老漢也不好占一小姑娘的便宜。”
姚夫人笑,“你呀,你分明就是喜歡這丫頭。”
姚世真反問:“難道夫人不喜歡這小女娃?”
姚夫人抿唇笑,“當然喜歡。”
“不覺得這丫頭市儈精明?”
“這丫頭能從族人手裡保住家產,敢招贅上門,可見乖巧外表下是一身反骨,倒是和京都裡那些扭捏做派的小娘子與眾不同。我喜歡有謀算有韌勁的小娘子,女子存活世間不容易,沒點手段和力氣不過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姚世真摟住老妻,“所以,我給魏崢一封書信說明並州饑荒乃溫婉獻策,那小子知道分寸,不會讓溫掌櫃難做。隻是……”
姚世真微微蹙眉,“隻是上一封書信,那小子一直沒有給我回信。”
“他如今是天水府督撫,日理萬機,許是公務纏身抽不出空來。”
“不會。我的書信他從來不會不回。”
天水府一直是大陳朝的軍機重地,靠海一帶常有倭寇擾民,內有各路豪強世家爭權奪利,整個天水府各路勢力錯綜複雜,任誰來了都得被扒下一層皮。
更何況前兩任督撫死得不明不白,而今年並州又遭遇大饑荒,流民無數。
這塊燙手山芋,據說整個朝堂無人敢接。
而魏崢被陛下欽點為天水府的督撫,聽起來寵愛萬千位高權重,實則是步步危機,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憂。
陛下啊…終歸是不信任魏家人。
姚世真心裡隱約不安,卻又沒辦法跟老妻說,隻好轉了話題。
姚夫人替他研磨,一盞燭火,紅袖添香,歲月靜好。
想起姚世真和溫婉的賭約,姚夫人笑著問他:“夫君真打算收溫小娘子做女弟子?”
“怎會?”姚世真捋須,眼底得意,“自然是哄她的。”
“啊?”
溫小娘子臨走之前還卷走了程允章那篇策論,說回去要好好鑽研,誓要寫出一篇比程允章更好的文章來。
“我說的是…她若寫得比程允章好,我就考慮收她做女弟子。隻是考慮…並非應承。”
姚夫人扶額苦笑,“你一把年紀,何必逗小姑娘玩?那溫小娘子走的時候可以摩拳擦掌,一副要大乾一場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