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祗沉默了下來。
『要是我是敵對方,知道有你這樣的人……』王姎指點著周邊的護衛和隨從,『在必要的時候,會不會像你下手?到時候即便是驃騎將軍抓捕凶手,追查真凶……嗯,你還能活過來麼?損失的僅僅是我們一家?』
『這就是驃騎將軍之所以知道,但是他不會說的原因……』王姎繼續拍著棗祗的肩膀,笑著說道,『你太不懂的這些了……而現在可以幫你的,並且真的能幫你的……便是隻有我。難不成你想要選那個嬌滴滴的侍妾?還是說你另外一名夫人?』
棗祗的臉都皺了起來。
這送命的問題……
王姎停頓了一下,又道:『我原本也沒想那麼多……隻不過現在……對,你原先講的也沒有錯,帶孩子也是我的一個責任,可是有時候想想,這真就是我來長安的理想麼?送上門給你生孩子然後帶孩子?』
『然後我有段時間都放棄了……直至最近……我忽然想通了,其實莪還可以做得更多,更好,不是麼?而不是你哪個夫人和侍妾都能做的帶孩子!她們能做的,我也能做,她們不能做的,我還能做!』王姎挺著腰,仰著頭。
棗祗叭咂了一些嘴,『能告訴我為什麼忽然……這麼想的麼?』
王姎斜眼看了看棗祗,『我原本打算過一段時間再來提醒你……好吧,說實話,我是懶得提醒你,反正你和你們家都覺得我有吃有喝有穿的,就應該乖乖給你生孩子帶孩子了,我也懶得理會……可是前幾天甄妹子找到了我們……她提醒了我……』
這個找事的甄宓。
棗祗剛在心中嘀咕著,還沒有說出來,就聽到王姎在一旁說道:『你肯定覺得我在沒事找事對不對?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是家庭的一份子,我也可以給你支持?就像是眼前的這些一樣,其實想要解決,是很簡單的……』
棗祗聽得精神一振,毫不猶豫的問道:『那你說,說說看!』
對於棗祗來說,他其實多琢磨一下也能想出來,隻不過忽然被王姎紮了一下之後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畢竟棗祗不是像賈詡的那種急智,瞬間就能蹦出十七八個想法的類型,但是長時間思索之後也能想出一些辦法的。
王姎指著自己。
『你?』棗祗疑問道,旋即陷入了思索之中。
王姎點了點頭。『你現在的問題就是位置高了,然後和最基層的百姓溝通交流出現了問題,但是如果你舍棄了這些護衛和隨從,是不對的,這會使你陷入危險,非常的不安全……但是我可以啊!田間地頭,你不能去,我能去!什麼奸細,真要來了,我也能打!』
王姎捏著拳頭在棗祗麵前晃了晃。
棗祗又忽然覺得有些頭疼了,『等等,先彆動武!君子動口不動手啊!我問你,你真的願意像我這樣待在田畝裡?琢磨莊禾和泥巴?要是不願意,那還不如不要做,省得到時候又嫌棄這個抱怨那個……』
『你忘了了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王姎笑著說道,『對於這些莊禾,我以前也是伺候過的,而且比伺候你更簡單……更重要的是,你在這裡所研究出來的東西,總是要推廣出去吧?你怎麼才能知道真實的情況?你怎麼才能保證上報的情況是真的,而不是那些文吏相互轉抄的?即便是那些文吏按照真實的去寫,他們能看得出來麥和粟的區彆麼?他們知道什麼時候該多澆水,什麼時候該多培土麼?你能確定他們上報的什麼「莊禾尚佳」,「穀物尚可」之間的區彆麼?』
『這個……你看了我的那些上報文獻了?』棗祗皺起眉頭來。
王姎哼了一聲,『你就扔在桌案上……你以為每天回去之後桌案乾乾淨淨的,是桌案自己幫你收拾的?』
『嗨,不是,』棗祗下意識的岔開話題,『你這不是也多日沒有練習了麼?不是聽聞說這武藝都要天天練的麼?』
『所以我這幾天都在練武!』王姎在空中徐徐的比劃了幾下,『再有十來天,我就大概能恢複四五成了,一兩個月後就基本上有七八分了……哼哼……』
『而且我還可以找農婦去……女人之間聊的話題,肯定比你們要更多!同時,這些信息也會準確的轉達給你,而不是經過了某些遮掩和修飾!這一點,你無法否認罷?所以說,我能幫你!而且是你最好的助手!』
棗祗很專注的聽著,最後微微點了點頭,『確實是如此……』
有一些話題,的確婦女之間更能聊的起來。
『可是你不是也有直尹監的職位麼?』棗祗說道,『直尹監也可以去做這些事情,有必要一定成為什麼籍田令?』
『直尹監和參律院,其實給我的感覺就像是驃騎將軍的「光祿勳」,』王姎望著長安的方向,『都是預備的人選,也看著有一些事情,但是實際上真正能做事的,或者說有實際事情的並不多……還是必須走出來!直尹監,隻不過是一階台階而已,後麵怎麼走,還是必須要自己來把握!』
直尹監,光祿勳?
棗祗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吧,你說服我了……我會向主公舉薦你,但是能不能當上「籍田令」,這個並不在我……還有,下次彆再拍我肩膀了……』
王姎笑了起來,很是哥們的拍了拍棗祗的肩膀,『沒問題!我先回去了……』
『嗯……』棗祗無奈的應了一聲,然後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連忙追問道,『對了,你說甄氏女要做什麼來著?』
『她呀,她說她想要去直尹監……她想要棄商為政……』王姎一邊走,一邊回答道,『我覺得她應該盯著是少府……』
『少府?』棗祗不由得愣了一下。
少府?
這個職位……
等棗祗他回過神來之後,還想繼續問一點什麼,才發現王姎已經帶著幾名侍女走遠了。
算了,等回去再找龐士元通風透氣商議一下,這些娘們,好像要搞事情了!
而在另外一邊,斐潛也終於抽出了時間來,接見了甄宓。
甄宓穿得很樸素。
素色的曲裾深衣沒有過多的裝飾,隻有在袖邊和領邊采用了紅色鑲邊,通身緊窄,腰間用玄色腰帶束著,顯現出其苗條曲線,長長的裙擺曳地,呈喇叭狀,行不露足。衣袖寬闊,衣領交口露出了淡黃色的裡衣,襯托著甄宓的膚色如玉,就像是從仕女畫當中走下來了一般。
甄宓當下的表現,讓斐潛有一些意外。
在印象之中,或者說這個活在曆史當中的甄宓,是成為一個符號,多過於一個真實的人,在曹植的大力宣揚之下,不僅是成為了文人騷客的移印對象,甚至還隱隱的帶出了一種餃子好吃的倫理刺激感。
當然,這也隻是一部分曆史文人的解讀。還有一部分說所謂的洛神,實際上是曹植在感慨權柄的得而複失,因為對於一個曹氏子來說,或許權柄才是算是最為美麗的情人。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甄宓,究竟在想著一些什麼。
『汝欲何為?』斐潛緩緩的問道。
甄宓長長的眼睫毛在透入廳堂之中的陽光之下顫抖著,然後微微抬眼看了一下斐潛,就像是一隻貓將爪子伸出了白手套,在空中虛虛撓了一下,然後又低垂下去,『民女願為將軍效力。』
甄宓的聲音不大,但是每個字都很清晰,顯得很是沉穩。
『故而儘獻家財,便算效力了?』斐潛笑道。
甄宓搖頭,在臉頰邊上落單的青絲在陽光之下,略微紅褐,又有些透明。『儘獻家財,唯求赦免族兄之責也。自此之後,民女便與甄氏再無瓜葛。』
甄宓無疑是聰明的,這一點從斐潛之前召開大漢商會幾個大商人頭目會議的時候,就看了出來,在反應速度和文學素養上,甄宓甚至比曾經家中出過三公的崔厚都還要強幾分。雖然說崔氏的那個三公也是錢買來的,多少有些水分。
而現在甄宓表示要捐家產,要和甄氏家族決裂……
那麼,甄宓當下這是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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