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老太傅忽然身體不適,提早半個時辰給三位皇子放了學。
因事出突然,兩宮皇太後和惠太妃並不知情。
蕭啟榮眼珠一轉,拉著蕭啟元的袖子商量:“六哥,咱們回去不說提早放學的事,這多出來的半個時辰就去禦花園玩玩吧?”
啟元聽得心癢癢,可是見鄰座的啟煥正端坐著默默記誦今日所學的經文,覺得自己身為陛下不能讓九皇叔家的弟弟比過去,也裝模作樣拿起一卷書來讀。
“哎呀,走吧六哥!咱們這都連著學了多少天了?九皇叔一天假都不肯給咱們放,人都要讀書讀傻了!”啟榮不肯死心,一迭聲的央求。
“可是…”啟元的眼睛直往啟煥那裡瞟。
“蕭啟煥,彆學了!走,哥哥們領你玩去。”啟榮心領神會,走過去拍拍啟煥的肩膀。
“皇兄,今日學的文章我還沒完全消化理解,想在書房再學一會兒。”啟煥恭恭敬敬地推辭。
“是陛下想讓你去的,你要抗旨不成?”啟榮覺得麵子上有些過不去,拉出啟元來做擋箭牌。
“啟煥,朕也想去,你今天就不要學了,跟我們一起玩玩吧。”既然被啟榮推到了前麵,啟元就不能不吭聲了。
“既是陛下的意思,臣遵旨。”啟煥將手中未讀完的書卷做好標記卷好碼在桌上,站起身來朝啟元拱手行了一禮。
“咱們兄弟之間,不必搞這些繁文縟節的。”啟元皺眉朝他擺擺手。
啟煥眨著一雙墨黑的大眼睛想了一下,又拱手道:“是。”
“堂姐說的沒錯,你可真是呆啊。”啟元愁的直抿嘴。
大梁遺留下的禦花園設計的極為精巧用心,亭台樓閣,鳥語花香,美不勝收的園林景致看得蕭啟煥都目不暇接,陶醉在這怡人美景中,偷偷彎了彎嘴角。
大略地參觀一遍後,啟元啟榮將蛐蛐罐放在涼亭裡的石案上,一人拾了根草杆鬥蛐蛐兒。
鬥了沒有半刻,蕭啟元的蛐蛐兒就被蕭啟榮的一口咬住,蹬著腿兒掙紮了幾下不動了。
“廢物!”蕭啟元氣急敗壞地丟了草杆:“不玩了!”
“彆生氣呀六哥,”蕭啟榮心裡得意,麵上還嬉皮笑臉地哄著:“咱們玩彆的。”
正好瞥見啟煥站在涼亭旁邊抬頭往一棵樹上觀望,啟榮喚他道:“蕭啟煥,你看什麼呢?”
“按理說,九月鳥兒們都該飛走了。”啟煥疑惑地呢喃到:“這一窩小鳥怎麼還沒離巢呢?”
“小鳥?”啟榮眼珠子又轉了轉:“六哥,你上樹把那兩隻毛雀兒抓來咱們玩吧?”
“這…”啟元有些心虛地望了望這棵並不算低矮的樹,那鳥巢少說離地也有四五丈遠。
“陛下,這樹可攀附處不多,落腳點也不易找,還是不要爬了吧。”啟煥好言勸道。
“你這不是看不起我六哥嗎!”蕭啟榮肚子裡憋著壞,故意刺激啟元道:“六哥,你爬一個給他看看!蕭啟煥這小子是沒見過你爬樹有多厲害!”
蕭啟元隻好硬著頭皮揚聲給自己壯了壯膽子:“好,那你們等著!朕現在就把那兩隻毛雀兒掏下來給你們看!”
狠話是這麼撂出去了,可等笨手笨腳爬到三丈高時蕭啟元就累得筋疲力儘,往下一瞥見已離地那麼遠,嚇得心中狂跳,手腳也跟著哆嗦起來,臉上身上的冷汗簌簌地流。
“陛下,小心啊!”啟煥在樹下擔憂地喚。
“六哥,你快點兒!再往上爬一步,一伸手就夠著了!”蕭啟榮看熱鬨不嫌事兒大的高聲慫恿。
蕭啟元的腿抖得將要沒法支撐,不敢再往上挪,隻好使勁兒伸長了手臂去扒那鳥窩。
指尖碰到鳥窩的一瞬間,落腳的樹枝也承受不了他的重量“哢嚓”一聲折斷了。
蕭啟元腳下踩空,“啊”地驚叫了一聲從樹上直直掉下來。
樹下等著的兩人都驚呆了,還是啟煥先反應過來,伸開雙手接住了從巢中跌落的那隻雛鳥。
啟元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抱著扭傷的腿疼得滿地打滾,落在啟煥手心裡那隻雛鳥受了驚嚇,啾啾啾地尖聲叫。
啟榮見啟元摔傷,其實心裡偷著樂開了花,強掩住笑意故作擔憂地撲上去大喊:“六哥,六哥你怎麼摔了!快來人呐!陛下從樹上摔下來了!”
幾個陪在後麵的宦官宮女忙衝過來,七手八腳地把啟元抬走了。
啟榮還裝模作樣地轉過來訓斥啟煥道:“蕭啟煥,你彆是個榆木腦袋吧?接鳥不接陛下!”
“皇兄恕罪。”啟煥抿著唇低下了頭。
“行了你趕緊回家吧,這下可好了,回去太後和太妃肯定都要生氣。”
蕭啟榮懊惱地追著那一行人跑了,獨留啟煥一個人站在原地。
啟煥仔細地端詳了一下這棵樹,心裡默默地設計好幾個落腳點,將那小雀兒小心地揣進懷裡,自己輕盈地躍上了樹,才撐了幾步就穩穩地站在了鳥巢旁的一根粗枝椏上,將懷中小雀兒托出來放回巢中。
“你們彆怕。”啟煥溫柔地看著巢中轉著小黑眼珠的兩隻毛茸茸的雛鳥,聲調低的像自言自語:“希望今年冬天來的晚一些,足夠你們學會飛翔,平平安安地到暖和的南方去。”
“攝政王為何不肯同意新兵營參與此次平亂?”宣政殿內,蕭啟翰站於堂下,瞪著立在上首的蕭承煦。
“新兵從遷都之後才陸續招募上來,訓練時間短暫,士兵能力也是良莠不齊,又無作戰經驗,若是草草將這樣一群烏合之眾趕上戰場,不知會無辜折損多少兵力。”蕭承煦耐著性子沉聲說出自己的見解。
“臣以為不然!”蕭啟翰嗆聲道:“本次平亂,本就要派出龍嘯營和攝政王麾下的狼嘯營兩支精銳,已經是大材小用,依最新傳來的情報來看,就是叛軍數量再翻上一倍,我們的兩個營打他們都綽綽有餘。此番臣屬意讓新兵營上陣,隻不過是讓他們添些上陣實戰的經驗,興許根本用不上他們親自動手,更何談什麼傷亡!”
“兩宮皇太後的意思呢?”蕭啟翰又將問題推給賀蘭芸琪和賀蘭茗玉。
芸琪和茗玉的心思其實根本沒在聽政上。
啟元的腿才受了傷還需靜養,受不了在朝堂上久久端坐,強撐著聽蕭承煦和蕭啟翰吵了一早晨,已經是疼得滿頭大汗。
兩人都正又心疼又擔心,盼著儘快下朝讓人背啟元回去,賀蘭芸琪就開口道:“此事燕王和肅王說得各有各的道理,但燕王近來負責朝中政務,而肅王主管軍事,軍中情形,想是更了解。那此事,就依肅王的意思辦吧。”
新兵報名處門前,映淳雙手抱在胸前,歪著頭和主管報名的士兵對峙。
“郡主!”那士兵一看她又來了愁的頭都大了:“屬下跟您說過很多次了!咱們大晟的征兵令,第一條要求就是十五歲以上男子!”
“可我爹爹當年也是十三歲就上戰場了,軍隊就不能給寬限寬限嘛!”映淳急吼吼地搶白。
“年齡不是主要問題啊郡主!主要是…您也不是男子啊!”
“哎呀阿輝!咱們都認識這麼多年了,你就不能幫我這個忙嗎?”映淳急得在原地直蹦噠:“你想吃什麼玩什麼,我全都能給你弄來!”
“這不是幫不幫忙的事,屬下不能壞了規矩呀!”阿輝簡直要被這胡攪蠻纏的小郡主逼哭了。
“阿輝!你當不當我是兄弟呀!”映淳氣急敗壞地把報名處的木桌子拍的啪啪響。
“我當您是我姐姐,姑奶奶,娘。”阿輝雙手合十放在額前朝她直拜:“我的親娘喲,您快走吧!後麵還有這麼多人排著呢!”
站在征兵隊伍旁邊的嚴奉岑幸災樂禍地看映淳垮著小臉兒拖著腳朝他蹭過來。
“又不行啊?”嚴奉岑嘴裡叼著個梨子,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在衣服下擺上擦了擦拋給映淳。
“還是不行。”映淳失魂落魄地把梨肉塞了滿口,含混不清地哼唧:“老嚴,我就想當兵去打仗,怎麼這麼難呀。”
“慢慢來,多大個事兒呀。大不了你再等兩年,年齡到了興許軍隊就肯通融了。”
“等兩年我爹爹就要喊我嫁人了。”
“嫁人著什麼急的,那就讓我二弟再等兩年唄。”
“嚴奉岑!你打大梁立功都升了副都督了,我還連個新兵都當不上,你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了!”映淳氣得拿梨核丟他。
“原來是嫉妒我啊!”嚴奉岑哈哈大笑著接住她丟過來的梨核。
“才不是因為嫉妒你呐!”映淳憤憤地直跺腳,想了想又撇著嘴說:“可能多少也有點兒…但我還想女承父業,還想能配得上念哥哥,還想保家衛國做大英雄…哎呀我非上戰場不可!”
“那你這乾著急也不是個辦法——”嚴奉岑忽然靈光一閃,指著軍營裡被眾人簇擁著走出來的一位老者:“正好申將軍出來了!當年燕王殿下和我父親初入軍營的時候,就是申將軍麾下的騎兵!你不如去問問他肯不肯收你?”
那老者看形貌已過花甲之年,仍腰背筆直體格健壯,麵上雖已溝壑縱橫,但雙眸明亮目光銳利,像隻隨時保持警惕的雄鷹。
映淳略一躊躇,鼓起勇氣跑到那隊人麵前大喊:“申將軍!申將軍!”
“是誰喚本將?”申將軍循聲轉身,迅速盯緊了映淳。
“我是…我是燕王蕭承煦的女兒!我叫蕭映淳!”被一雙鷹目注視著可不是什麼好受的事,映淳慌得心臟嗵嗵嗵跳的又重又快。
“映淳郡主?”申將軍的目光忽然和藹了許多:“真是歲月如梭啊,當年你父王帶你來拜訪本將時你還是個奶娃娃,一雙小胖手總要扯本將的胡子。”
“今日映淳郡主找本將,是有什麼事?”申將軍在映淳麵前站定,端詳著這個一身布衣直綴,盤著男式發髻的姑娘。
“我想入將軍的營部,和將軍一起南下攻打叛軍。”映淳在心裡給自己壯著膽子,直直地挺起腰板仰頭期許地看著申將軍:“將軍能應允嗎?”
“小丫頭想女承父業,做巾幗英雄?”申將軍微微一笑,臉上皺紋更多了些。
“是!”映淳惴惴等待著,一雙大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好,有誌氣!跟你父王當年,真是一模一樣。”申將軍讚許地看了映淳一眼:“那本將,就親寫一張軍令狀給你。拿紙筆來。”
映淳的眼睛都閃光了,歡喜地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接過軍令狀的雙手都激動的有些打哆嗦。
“隻要讓燕王殿下在這軍令狀上親筆署上名字,許你從軍,本將就特許你入我騎兵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