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媽都是農民出身,即使離開了農村,我爸媽也從來沒有讓我們忘記我們是農民的孩子。每年農忙假期,我爸媽就會將我們帶回老家,讓我們參加農業勞動。
像我們這樣離開農村,一直到高中二年級還在田裡勞作的,也許我算是獨一份吧?畢竟,我哥是初中考師範專業出去了,而我是在讀高中。
讀師範中專意味著從此可以不再從事農業勞作,但是,讀高中仍舊隻是一隻腳進了大學,很多事情還是未知數。我爸媽讓我們保持農業勞作的意思,大約還是在為我們留下一條後路吧?
從五六歲開始進入田裡乾活,我從來沒有過任何偷懶的意識。但是,我也很清楚,再怎麼沒有偷懶的意識,我在農業耕作方麵的能力是有所欠缺的。
我覺得很奇怪,螞蝗特彆喜歡我的血液一樣,無論我怎麼保護,田地裡隻要有我的存在,螞蝗好像就會成群結隊地專門來找我。因此,每次我們一起在田裡乾活,等到上岸的時候,我的身上總是爬滿了螞蝗,讓我當時對那個軟軟的小蟲子充滿了恐懼。而現在的卻又對那些螞蝗充滿了憐憫,因為,爬到我身上的螞蝗幾乎都被火直接燒死了,幾乎沒有活下來的。而我印象中那些螞蝗偶爾咬了其他人,那些人似乎隻是將螞蝗從身上取下來甩得老遠。這麼想著,我又覺得小時候欺負我的那些螞蝗著實有些可憐了。
上小學的後半段,農忙時節除了給自己家裡種地之外,我們還有一項任務,這項任務就是我們同學自發組織起來幫老師們乾活。我現在都無法想起來到底這些自發組織的活動是怎麼發起的。總之,基本上是幾個同學一招呼,班上小半同學就主動跑去了老師的田地裡,割稻穀的割稻穀,抱禾排的抱禾排,插秧的插秧……儘管人多,但做事的效率並不是特彆高。我總是感慨,如果我媽來老師的田裡乾活,一個人大概能頂上我們五六個小朋友的效率。隻是,我隻能悄悄將這話告訴我媽。而我媽聽了也隻是笑笑:“我去不合適。”
為什麼不合適呢?我當時沒有多想。本來嘛,我也沒有讓我媽去給老師乾活的意思。隻是在比較我們乾活的效率和我媽乾活的效率罷了。
不過,現在想來,為什麼我媽會告訴我,她去給我們老師乾活不合適呢?也許,我們孩子們本著自己的心意去幫老師做點事,那不會被人說閒話,而如果她去幫忙,性質就變了?
我沒有多想,畢竟也不需要多想。有些事情,想多了也會變質,還是少想一些,會活得更加舒服自在。
那時候讀《紅樓夢》,看到“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深為歎服。但實際上,我並沒有將《紅樓夢》裡的人生和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聯係起來想,書是書,生活是生活,頗有一些小鎮做題家的風範,完全沒有將兩者聯係起來,以至於一直傻傻地沒有想明白人生到底該如何行走才能更好。
我們給老師家幫忙的事,也就隻有一兩年時間。也許其他同學曾經給老師幫過更多的忙吧?我因為生病住院,可能錯過了一兩次被招呼著一起去老師家裡添亂的機會。如果不是現在想起來,我也許永遠無法記起來還有這些事。但事情就是這麼奇妙,我竟然就這樣記起了這些事,竟然就這樣回憶起了我媽當年對一些人情世故的基本判斷。
我怎麼就不懂人情世故呢?到現在我仍舊在這麼想著。畢竟,懂人情世故,也許能少走很多彎路啊。可為什麼我就是不願意去懂得這些人情世故呢?我也算是對自己的一些選擇充滿了好奇。
我現在有時候也會想,為什麼我媽當時懂這些人情世故,卻沒有過多教我這些人情世故的內容呢?是她覺得我們不必要學習呢,還是她認為我一定能夠慢慢懂呢?又或者,她早已能夠判斷我的人生所走的路並不是她認為的那些深諳人情世故的人能走的道路呢?
我無法想象其中的原因,但我漸漸開始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想法,這種不一樣的想法就是,人的一生,沒有必要過分去在意自己擁有什麼和缺失什麼,因為,人的一生不過就是不斷在發現自己擁有的和缺失的,再進行相應的取舍。再根據擁有和缺失的進行著相應的調整,最終實現自己不一樣的人生。
難道,我媽讓我從小到大參與勞動,並沒有想讓我回農村去勞動,而是讓我更清晰地去追自己的人生?
喜歡最高學府請大家收藏:最高學府天悅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