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炎灼灼,如毒蛇吐信,纏繞在黎炎指尖,步步逼近蓮笙。她墨綠色的眼眸中,映著那跳動的火焰,仿佛要將她吞噬。手中墨玉蓮花急速旋轉,散發出瑩瑩綠光,堪堪抵擋著那逼人的紫炎。蓮笙貝齒緊咬,唇色褪儘,斷裂的肋骨刺痛著她的肺腑,胸腔中氣血翻湧,幾欲昏厥。
她抬眸,瞥見黎炎眼中的貪婪與得意,心中一凜。與其被他囚禁於冥界下九層,永世不見天日,不如……決絕之色閃過她清澈的雙眸,手中墨玉蓮花光芒驟盛,猛地斬向自己的左臂!
一聲悶哼,從她緊咬的唇齒間溢出,劇痛如潮水般湧來,幾乎將她淹沒。但她強忍著,不讓一絲一毫的痛呼溢出,唯有一滴清淚,無聲滑落。
斷臂落地,殷紅的血染紅了雲間的白紗。蓮笙以自身精血為引,催動秘法,斷臂化作另一個「她」,容貌、氣息,甚至衣裙上的血跡都一般無二,朝著與陽城相反的方向飛奔而去。
蓮笙麵色蒼白如紙,身形搖晃,仿佛風中殘燭。她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朝著陽城的方向,踉蹌而去。
黎炎追逐著那抹綠色身影,心中得意之色漸濃。「小蓮花,你逃不掉的!」他放聲大笑,紫光一閃,速度陡增。
那虛影在雲海中穿梭,飄忽不定,如鬼魅般引著黎炎越追越遠。
眼看就要追上,黎炎猛地探出手,一把抓住「蓮笙」的肩膀。然而,觸手之處,卻是一片虛無,隻留下一縷淡淡的蓮花清香。
黎炎臉色驟變,意識到自己中了計。他猛地回頭,雲海茫茫,哪裡還有蓮笙的蹤影?
「該死!」他低咒一聲,怒火中燒。這小花妖,竟敢如此戲耍他!
他攤開手掌,一隻斷臂赫然出現在眼前,鮮血已凝固,斷口處殘留著墨綠色的蓮花印記。饒是黎炎見慣了生死,也不禁心中一顫,這小花妖,對自己竟如此狠心……
……
暮色四合,天邊最後一絲霞光也漸漸隱沒,蓮笙強忍著蝕骨的痛楚,足尖輕點,向著陽城的方向飛掠而去。
失血帶來的暈眩感一陣陣襲來,眼前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層薄紗,但她不敢停下,她必須儘快趕到陽城。
高聳的陽城宮牆在朦朧的視線中搖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燃燒的炭火上,錐心刺骨。鮮血順著斷臂蜿蜒而下,染紅了翠綠的衣衫,也染紅了腳下冰冷的青石板路。體內靈力如風中搖曳的燭火,微弱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這具身體,竟比她想象中還要孱弱。蓮笙低聲咒罵了一句,強提一口氣,向著那城中最繁華的建築——夏後宮飛奔而去。
未及宮門,一股無形之力便將蓮笙阻隔在外。蓮笙心中一凜,下意識地催動體內殘存的靈力,卻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回應。
「神君,好久不見!」一聲清越之音自遠處傳來,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陌生感,卻又隱隱透著熟悉。
來人白衣勝雪,墨發如瀑,眉宇間一派清冷出塵,宛若畫中謫仙。
蓮笙凝眸望去,心口微微一顫。「你……是小巫師?」
眼前的寓迦,已非昔日那個躲在司空極身後瑟瑟發抖的少年。他周身沉澱著一種令人不敢逼視的威儀,眉宇間更多了幾分清冷與決絕。
寓迦微微頷首,眼中似有波瀾閃過。「神君,奉元妃娘娘之命,恭候多時。」他目光落在蓮笙空蕩蕩的左臂,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蓮笙苦笑,身形微微一晃,險些跌倒。「元妃?我竟不知這陽城何時出了位能窺探天機的卜卦師。」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與無奈。
寓迦伸手輕扶住她,指尖的觸碰帶著一絲涼意。「神君若是好奇,去見了便知。」他的聲音低沉而柔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去哪?」蓮笙抬眸,問道。
「望星樓。」三個字,輕若鴻羽,卻重若千鈞。
「望星樓?你師父……」蓮笙看向寓迦,她可還沒有忘記那一心想拿她煉丹的司空極。
「師父他……走了。」寓迦的聲音低不可聞,似是藏著無儘的落寞。
「死了?」蓮笙驚訝之餘,竟多了幾愉悅,「他倒是死……」
「神君誤會了,師父隻是離開陽城,外出雲遊。」
蓮笙的語氣淡若雲煙,輕飄飄的,卻又帶著一絲入骨的寒意。「活著也好……」她低喃著,眸光似一泓深潭,波瀾不驚,卻又深不見底。「唯有活著,才能日日夜夜,受那蝕骨之痛,方不負他曾經犯下的罪孽……」
「師父他……經脈寸斷,一絲靈氣入體便如烈火焚身,痛徹心扉……想來,應是神君所為吧?」寓迦的聲音很輕,輕得像落雪般,幾乎要融化在風裡,可每個字都似冰棱般,紮在人心上。
「妄圖弑神,天道報應,何須我出手……」那聲音清冷如月,不帶一絲感情,卻仿佛帶著無儘的寒意,讓人心生畏懼。
望星樓,陽城最高的樓宇,司空極離開後,寓迦接任了大祭司之位。當年那個被姬紅追得狼狽不堪的少年,如今竟成了望星樓的主人。世事滄桑,令人不禁唏噓。
樓內,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卻掩不住一絲清冷之意。
清風攜著藥香與檀香,自望星樓飄然而下,縈繞在蓮笙鼻尖。這味道,竟與司空極那老家夥如出一轍,蓮笙心中暗笑,麵上卻波瀾不驚。抬眼望去,隻見一位女子身著素雅衣裙,立於窗前,身形纖弱,卻自有一股清冷出塵之姿。
蓮笙望著那略顯陌生的身影,輕聲喚道:「夜明?」
女子聞聲緩緩轉身,烏發如瀑,眉眼間卻帶著揮之不去的憔悴,與記憶中那個靈動狡黠的少女判若兩人。
「你……」目光觸及蓮笙空蕩蕩的左袖,夜明原本平靜的臉上瞬間湧起一抹心疼,她疾步上前,緊緊握住蓮笙的右手,目光落在那空蕩蕩的左袖上,眼眶微微泛紅。
「怎麼把自己弄成這般模樣?」夜明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哽咽。
蓮笙卻隻是淡淡一笑,語氣輕鬆:「一點小傷,不礙事。倒是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怎麼?姒杼那老小子始亂終棄了?」
蓮笙故作輕佻的語氣讓夜明心頭一酸,「都這時了,還有心思玩笑,看來當真是傷的還不夠重。」
蓮笙斜睨了她一眼,沒有接話,徑自走到錦榻旁坐下,姿態慵懶,仿佛沒骨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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