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這一幕,洛川和令狐楚都是倒吸一口寒氣。
剛才那個死鬼和杜曉月說得清清楚楚,他供這鸞門財主的步驟無非有三,舌尖舔眼,匍匐跪拜,日受香火。
這鬼東西夠不要臉的,沒人給他供奉香火,他竟然自己跑到三足的位置去了。
難怪剛才洛川一進門,差點摔倒在地,它這是故意製造一個下跪的動作,以期達到跪拜的效果啊。
“狗東西,心計還不少,可惜,豬下水燉羊尾巴油,你看著像葷腥,卻上不了席麵,那的位置也是你能呆的?老子砸碎了你!”
洛川一個踏步竄上了櫃台,伸手就要去拿神像。
此時神像忽然雷聲大作,劈裡啪啦飛出一道道電光,如同濃縮的閃電,轟然將洛川震退了回來,而且,一刹那,店鋪裡麵的燈全都熄滅了。
黑漆漆一片,陰森森襲身,當鋪的前廳裡,伸手不見五指,隻能看見前麵的香爐碗上,三根妙香的火頭更加殷紅。那神像雖小,卻五官越發清晰,白光裡閃著紅影,一個豬頭大的恐怖開臉俯視著眾人。
這種感覺,就像是置身在閻羅洞府,迎頭撞上了冥王真君,那種“神壓迫人”的窒息感,讓幾個人確實有一種自不量力的挫敗感。
杜曉月眼巴巴望著那三點香火,更是腿一軟就要跪下,一句“天地神明,饒我狗命”恨不得都要脫口而出了,卻被令狐楚朝著腦門就是一記腦瓜崩。
“你是大傻子啊,還真下跪?你看哪個真正的神明跟他是的,搞這虛頭巴腦唬人的把戲?彆說跟我們混的啊,丟人!”
令狐楚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袖口一甩,啪的一聲,釘棺釘已如利箭一般飛了出去,三根香火中間的那根當場斬斷,但卻沒能擊中那神像,反被打了回來,正好插在了杜曉月麵前的地板上。
“狐哥……我……我是不怎麼爭氣,可罪不至死吧,你這是要殺它啊,還是要殺我啊!”
杜曉月嚇得夠嗆,望著釘棺釘瑟瑟發抖。
“搞錯了,再來!”
令狐楚這次親自握著那六寸長的釘棺釘撲了上去。
韓掌櫃也飛身撿起了大算盤,從側翼殺向了神像。
第一眼見到韓掌櫃的時候,洛川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商人模樣,師父於尋風和他相比,更像是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漁夫。韓掌櫃擁有傳統商人的所有品質,謙卑、恭順、儒雅,又不失狡黠和魄力。
但他是真沒想到,韓掌櫃竟然也這麼能打。
尤其是那算盤,花梨木銅珠子,看著就有十多斤重,在他手裡卻舞的啪啪作響,如風如雷。
算盤確實是辟邪之物,古人以“方行天下,至於海表”稱之,其每一個珠子的撥動,其實聲音都不相同,代表著乾、坤、坎、離、震、巽、艮、兌八向之雷,也正因為如此,韓掌櫃的攻勢,比令狐楚還凶。
可惜的就是,櫃台前位置窄小,那神像又高高在上,三個人根本鋪展不開,洛川有意出手,卻排在韓掌櫃和令狐楚後麵,隻能眼巴巴看著他們兩個的連番攻擊。
一番猛攻之下,韓掌櫃突然殺到了櫃台下,猛地一腳,踹斷了那櫃子的地腳。紅木櫃架頓時晃了又晃,前重後輕的三足順勢就從上麵滑了下來,那神像隨之也一同掉了下來。
香灰散了一地,香火也徹底熄滅了。
如此一來,沒了供奉的神像背光驟然小了不少。
“終於輪到我了吧!”洛川哪好容易得到了攻擊的位置啊,痛打落水狗,撲上去對著那神像逸散出的影子就是一通暴擊,什麼金剛手、霹靂斬、五雷印,甚至還補了兩記王八拳,反正管它是人鬼妖邪,能打的招數悉數用上。
打到這會,這個鸞門財主好像開始有點認慫了,霹靂雷火越來越小,光暈越來越弱,就連它那猙獰的魔臉都虛幻了不少。
就在洛川、令狐楚以為將要萬事大吉的時候,突然噗的一聲,神像周身升起了一層白霧。
洛川眼前短暫的失明之後,再次恢複視野,那神像不見了,卻看見一個身穿紅衣的女人蹲在那裡,小聲抽泣著。不管是背影,還是那朦朧感,都一如從前的夢境。那份屬於夢裡的執拗感又來了,他伸出手,就想看看這女人長得什麼樣子。
一旁的令狐楚也是如此,洛川不見了,其他人都不見了,卻看見一個白色身體、黑色眼眶,畫著紅色大嘴的木偶人坐在那。他瞬間暴怒,往日的種種畫麵全都湧上了心頭。是你們,是你們殺了我父母……
杜曉月則兩眼凝神,癡癡望著麵前的一個男子,欲哭無淚,欲說無聲。
隻有韓掌櫃,算盤一響,精神矍鑠,絲毫沒受任何影響。
“你們都精神點,這位可是換心巫主,你們心裡想要什麼,他就能給你造出什麼,但追究根本,那隻是你們心中的執念而已啊。”
韓掌櫃眼看著三個人都雙眼著迷,失去了自控,於是朝著算盤的一角猛地用力一推,花梨木榫卯拆開,他對著地麵奮力一搖,九十一顆黃銅大算籽像是珠落玉盤一般,叮叮當當傾瀉在了地麵上。那聲音清脆悅耳,堪比佛鐘道鼓,振聾發聵,眾人眼前的白霧頓時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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