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1963年5月9日
香港
田之雄搬到陳伯樓下好幾天了,屋裡陳設很簡單,一桌一椅一櫃一床,床上用品都是陳伯囑咐阿秀新買的,窗簾也是新換的,清一色的深灰色,顯得屋子乾淨整潔。隔壁一間住著啞巴,每天一早便開門做生意,門口賣點應季水果,店裡賣煙酒糖茶雜貨。
幾天來,田之雄深居簡出,偶爾上街買份報,時時注意新聞裡有沒有新消息,可惜沒有找到任何他想看到的東西。住處沒有電話,他隻好每隔兩天用不同的公用電話聯係陳明遠,探聽一下消息。隻有阿秀時不時找借口來坐坐,要不就送碗剛煲好的靚湯,要不就拉他上街看電影。
今天,他在附近的一條街上找公用電話時偶爾發現一家舊書店,便買了幾本書自己解悶看,轉念一想又買了些文藝小說打算送給阿秀。隨後,他在街口的電話亭撥通電話打給陳明遠。
陳明遠用一貫沉穩的聲調說:“我下午回香港,你找個合適的地方,見見你物色的人選。”
田之雄想了想,說那就到九龍黃大牙的酒吧吧。
陳明遠仿佛跟身旁的什麼人說了句話,才說:“好吧,你把人通知到。下午三點到,你告訴我具體地址。”
跟陳明遠約好後,他又打給黃大牙,讓他把要見的人下午兩點半叫到酒吧去,並特意囑咐讓他們穿著整齊些,中午帶他們去飽餐一頓。
下午兩點整,田之雄就到了大牙的酒吧。還沒到營業時間,紅姐也沒來,這讓田之雄心裡暗舒了口氣。
來的8個人是田之雄初選出來的,逃港的理由五花八門,原來的職業也多樣化,有工人、技術員、農村基層乾部,還有幾個是“五類分子”,但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形象比較端正。這也是當初沈嶽對田之雄的交代,他深知父子二人對人的外在形象是有要求的。
看著大牙領著8人呼呼啦啦走進酒吧,圍過來點頭哈腰地跟他打招呼,田之雄靠在沙發上滿意地看著煥然一新的眾人,大喇喇地說:“一會兒有大人物來看望大家,這是你們生命中的重要時刻,也是黨國考驗你們的時刻,大家要拿出最好的狀態,對上峰的問話要有問必答,彆點頭哈腰的一副奴才相。”見眾人紛紛挺直腰板,他隨即一揮手讓大牙先把眾人帶到辦公室去。
沒一會兒,大牙就溜出來湊到田之雄旁邊:“雄哥,英哥還沒消息嗎?”
田之雄搖搖頭:“沒有。不過也快了,拖不長的,但出來了也會馬上送回台灣。”
大牙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田之雄看了他一眼說:“今天來的人可是我的長官,他的能量比我和英哥加起來都厲害。”
大牙一聽又有些躍躍欲試:“雄哥,介紹給小弟認識唄。”
田之雄嗬嗬一笑:“這不到你的地盤上啦?”
大牙高興地沙發上一躍而起:“謝謝雄哥關照!我去門口候著。”
三點整,門口果然傳來汽車喇叭聲。
黃大牙陪著進來的卻是兩個人,身材高大的陳明遠身邊還有一個身穿筆挺西裝、小眼睛、頭發稀疏的人。
黃大牙張羅好酒水便識趣地躲到一旁去了。
陳明遠走向田之雄握了下手,互相介紹道:“羅組長,這是局裡駐香港的督察趙安國上校;趙督察,他就是香港站研究組羅清泉少校。”
田之雄立正點了下頭:“長官好!”
趙安國上下打量了一下田之雄:“我去過你們站兩次,都沒見到你,但你的檔案我很熟,羅組長?田之雄!對吧?”
田之雄趕忙握住對方伸過來的手,卻感覺濕滑冰涼:“是!長官。您來的時候我可能出外勤去了。”
陳明遠斜瞥了一眼趙安國,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對田之雄說:“你這個地方找得不錯啊,安全,隱蔽,還不失熱鬨。”
田之雄說:“站裡出事了,沒地方可去,就借朋友的地盤棲身。”
陳明遠:“14k的?”
田之雄:“是。”
趙安國眼睛不大眼神卻很銳利,拿腔拿調地問:“羅組長,站裡出事的時候你在哪裡?”
陳明遠仿佛根本沒聽見趙安國的話,徑自打斷說:“你讓我見的人呢?有多少?”
田之雄對陳明遠的打岔心領神會,看了一眼趙安國,假裝猶豫。
陳明遠:“沒關係你說吧,趙督察也是局座派來了解評估香港站損失情況的特派員,一會兒他還會向你了解些事情。”
田之雄:“今天來了8個,都是經過我初選的,在那邊辦公室裡等您。”他從文件包裡拿出一疊登記表:“陳站長請過目,這都是我見過的,今天見的8人我都在上麵用紅筆做了記號。”
陳明遠拿過登記表略略翻了翻繼續說:“這些天你一直忙這個?”
“是,見了30多個了。”田之雄一邊回答,一邊偷覷了一眼冷落在一旁的趙安國。
情報局駐港督察並不隸屬香港站,不在站裡辦公,也不參與情報事務,隻負責督察香港站人員的忠誠與紀律,直接向局本部彙報,沒事時作用不大,權力卻不小,常常讓香港站人員敬而遠之,生怕被打個小報告上去,讓自已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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