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火線已經從大河西麵沿著浮橋蔓延過來,此時已經走到了浮橋的中心位置。盛新一眼就看出,這定是守在浮橋西頭的謀克發現江心洲火起,派過來探查的部隊。
可正當盛新帶領眾人往浮橋上趕時,一夥三十餘人的金軍潰兵也刺破了夜色,出現在盛新等人的麵前。
雙方火把都不是很多,陣陣江濤掩蓋了兩支小隊的行蹤,直到相距不到十米時,雙方近乎臉貼臉的情況下,才在浮橋的橋頭互相發現了對方。
雙方同時愣了一愣,卻又同時大喊著舉起手中的兵刃互相衝殺成一團。
宋軍這邊自不必多說,家仇國恨全負在背後,基本上一見金軍眼睛都冒火。
而金軍雖然是新敗,照理說軍心已破,是無法再與宋軍爭鋒的,可作為逃生通路的浮橋卻被宋軍擋在了身後,也隻能硬著頭皮奮力求生。
甲士之間的鬥爭……尤其是疲憊的甲士之間的鬥爭是枯燥且乏味的。宋軍手中能破甲的戰斧與戰錘都相對沉重,不夠靈活,容易被躲開,而金軍手中的長刀與長槍卻無法對甲士造成一擊致命的打擊。
戰鬥迅速向爛仗方向發展。
不少甲士乾脆丟棄了礙事的長兵,合身將敵人撲倒在地,掏出匕首短刀向肋側、眼睛、頸下等盔甲防護薄弱處紮去。
盛新掄起雙錘,一錘砸在麵前金軍的頭盔上,那名金軍在衝鋒中身體有了個巨大的歪斜,可還是撞到了盛新身上,將其撞得後退兩步。
此時,第二錘終於到了,砸在了金軍的脖子上。隻聽咯吱一聲,金軍的腦袋有了個不正常的歪斜,隨後一頭栽倒在地。
盛新抹了一把臉,剛想發喊來壯士氣,卻突然感覺到左側肋腹一陣劇痛。他伸手摸去,卻隻摸到一個刀柄。
剛才那名金軍最後一擊走了大運,一刀插在了盛新盔甲縫隙處。
“不能拔……見風就死定了!”憑借多年的軍旅經驗,盛新知道,就算是盔甲已經卡住匕首大部,這一刀也傷及了他的內臟。
可現在卻不是處理傷口的時候。
仿佛聽到了這邊的動靜,還在浮橋上的火線陡然一快,現在已經愈發粗大,此時已經能夠聽見金軍前鋒的呼喝聲。
已經不到一百步了!
“破橋!彆管這些鳥廝,破橋啊!”盛新強忍著疼痛,大吼道。
剩餘的宋軍自然知道利害,分出兩人就往浮橋上跑去。
披甲戰了兩陣之後,混戰在一起的金軍與宋軍都是疲憊不堪,都是在靠一口氣撐著。
這時候宋軍也知道,如果金軍援軍先到,己方肯定就是兵敗如山倒,被屠戮一光的下場。
而金軍更是知道生路就在眼前。
一名隻著鐵裲襠與頭盔的金軍不顧宋軍揮舞的戰錘,用肩胛骨硬吃了一記,雖然當場廢掉一個胳膊,可還是慘叫著撲倒了一名持斧想要破壞浮橋的宋軍。
金軍持兵刃的手已經使不上力氣,情急之下竟然一口咬了上去。
另一名持斧宋軍對這一幕視若無睹,徑直跑向了浮橋橋頭,複又在浮橋上向前十餘步後,方才止步,左右各三斧砍斷了兩側鏈接船隻的鎖鏈。
而浮橋卻沒有散開。
宋軍見狀,舉起大斧,劈開了鋪在船上的木板。
三支女真重箭從浮橋上射來,前來支援的女真甲士一邊喝罵著彎弓搭箭,一邊向著橋頭飛奔。
三十步!
兩支箭擦身而過,碰碰兩聲釘在了浮橋木板上。而剩下的一支箭則破開了持斧宋軍的裙甲,射穿了他的大腿。
持斧宋軍恍若未覺,拖著傷腿又向前走了一步,用長斧將劈開的木板左右掀飛,再次高高舉起了長斧。
可此時又是三支重箭射來,命運卻沒有像上次那般眷顧持斧宋軍,一支射中了腹部,一支射穿了頓項,刺破了他的喉嚨。
持斧宋軍不甘的踉蹌兩步,彌留之際依舊試圖穩定身體,長斧卻被身後一人接過。而看到這人的身影之後,持斧宋軍終於向後倒下,意識在迅速消散前,感受到了一抹喜悅,含笑而死。
盛新接過了長斧,借著月色向掀飛的木板下望了一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下麵靠岸邊最近的一個木樁死死的卡住了船隻。
又是數支箭矢飛來,噗的一聲,盛新肩上中了一箭,其人卻是不管不顧,掄圓了長斧虎吼一聲,砍在的那個木樁上。
“兀那南狗!”
“狗殺才!”
十五步!
前來支援金軍的喝罵聲已經清晰可聞。
盛新當胸又中了一箭,他卻是恍若未覺,再一斧,終於砍斷了那個礙事的木樁。
長達三裡的浮橋一頭斷裂,如同一條巨蛇一般,在水流的衝刷下開始緩緩離開岸邊。
可這一切都需要時間,而最近的金軍已經在眼前了!
“哈哈哈!”鮮血從盛新嘴中湧出,他卻絲毫不在意的大笑出聲。
“哈哈哈……”笑聲驀地一停,盛新大吼道:“巢湖盛新,破金賊於此!”
說罷,這名曾經一逃再逃的統製官用長斧頂住離岸的船幫,虎吼一聲,用儘全身力氣,將其推離出去。
浮橋上的金軍雖已近在咫尺,卻在浮橋的劇烈晃動中站立不穩,摔倒在浮橋上,有幾名金軍甲士甚至直接落進了水中。
至此,浮橋順流飄散的趨勢再也無法可擋。
而盛新將浮橋推離岸邊後,也脫力落入了水中,在身著重甲,身負重傷的情況下,根本無從掙紮。一個浪頭打來,盛新就此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長江之中。
巢湖水軍統製官盛新戰死,時年三十七歲。
這一次,他終究沒有再退。
抱歉,今天也應該隻有一章。
唉,年底事情太多,儘量在周六周日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