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侍衛步軍司的指揮使,趙密自然不像趙眘與劉淮一般優哉遊哉,在將趙眘護衛回宮之後,趙密就來到了楊沂中所在的官署中繳令。
“末將拜見郡王!”趙密見到楊沂中之後,立即大禮相拜,並且不顧身上依舊穿著甲胄,重重叩首。
“趙二,勿要如此作態。”楊沂中眼皮都不抬,坐在主位上冷冷說道:“正好你來了,免去我的一番麻煩。”
趙密起身,先是將護送太子的軍令與令牌放到楊沂中麵前的案幾上,隨後叉手肅立:“不知郡王有何吩咐,末將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不須你赴湯蹈火。”說著,楊沂中從案幾上拿出一張文書:“有旨意。”
趙密剛要繼續下跪,楊沂中就將文書向外一伸:“兩件事,一個是十日之後啟程,將那金主完顏亮押送到臨安;另一個是到了臨安之後,將兵馬移交,與你三千步軍司兵馬,出鎮淮北駐守山陽。”
本來聽到前一個命令的時候,趙密還覺得這是應有之義,但是聽到後一個命令時則是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楊沂中:“郡……郡王……郡王不是無法出鎮兩淮,為江淮宣撫使嗎?為何俺還要率軍出鎮?”
楊沂中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官家有錯?還是我矯詔?!”
趙密立即低頭,額頭生汗:“末將不敢,不敢。”
說著,趙密連忙拿起文書,仔細翻閱起來,越看越心驚,越看越心涼,直到最後之時汗如雨下。
原本若是出鎮,倒也沒什麼,因為現在楊沂中無法主政兩淮,那麼殿前司就不可能長久在外,趙密不過外放個一兩年就能回到中樞來。
但現在不同了,聖旨中有一句話讓趙密心驚肉跳。
既然趙卿與山東義軍相善,不妨在淮河山陽與山東義軍多親近親近。
這說明什麼?
說明趙密已經被趙構懷疑了!
說明趙密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到中樞了!
想到這裡,趙密不由得大恨,雖然不敢怒視楊沂中,卻還是低頭咬牙,額頭青筋暴起。
那日要不是楊沂中的命令,他吃飽了撐的去參加山東義軍的宴會?
此時楊沂中依舊簡在帝心,趙密卻要被攆出中樞,這是何等不公?
而且山陽是什麼地方?
那是淮東最北端楚州的州治,緊挨著淮河與運河,金軍想要渡淮河,首先就得攻打山陽。
楚州知州藍師稷就是在彼處殉國,剛剛被朝中表彰,下令在楚州祭祀,趙密怎麼會不知道?
這次完顏亮南侵時,劉錡率淮東主力大軍也沒有攔住徒單貞,趙密何德何能,能率三千殿前司鎮守這種險要之地?
須知道金軍淮西三萬戶雖然全軍覆沒,徒單貞的淮東三萬戶也遭遇了打擊,卻依舊保存了三萬戰兵的編製,沿著被黃河奪了河道的泗水布防,駐守在徐州、宿州、邳州等堅城大邑,山陽依舊處於金軍的兵鋒之下。
若是能議和還好,若是繼續開戰,他趙密很有可能就要死在山陽了。
想到這裡,趙密也顧不得其他,直接跪地叩首:“郡王,還望看在往日鞍前馬後奔波的情分上,救俺一救,來日必有厚報!”
重重磕了幾十個響頭之後,卻沒有聽到上首的任何聲音,趙密抬頭望去,卻見案幾之後已經空無一人。
楊沂中連言語都沒有,就已經離去了。
趙密跪在原地,呆愣片刻之後,終於咬緊牙關,站起身來。
既然已經沒有活路了,那就一定要自救!不惜一切代價的自救。
若是自救不成,也當將所有人拉下水,能多一個陪葬之人都算是賺的!
如此想著,趙密的腳步逐漸變得堅定,臉上的神色也是越來越猙獰。
既然不給活路,那就一起死吧!
回到自家大營之後,趙密將田卓喚來:“阿卓,咱們還有十天的時間,就要押送完顏亮那廝啟程了!你那裡準備好了沒有?”
田卓大驚:“為何如此急迫,不是最起碼還有十幾日準備時間嗎?”
趙密不耐搖頭:“官家後日啟程回臨安,為了接見金使,這次移駕很快,官家快要到臨安之時,咱們立即就要出發。這是官家的旨意,你讓俺能怎麼說?你就說你準備好了沒有?”
田卓呼吸變得粗重,隨後說道:“準備好了,我有幾個親信弟兄,算上將軍給我的那些人,足有三百可信的兵馬甲士,戰力也算可以,有我們做誘餌,若是有人來襲,隻要兵馬不過千人,我等自然可以迎敵。”
趙密呼吸同樣粗重:“放心,靖難軍劉大郎即便有些能耐與本事,也不可能在江南糾集一千兵馬,而且隻要遭到了軍隊襲擊,接下來在官家麵前就好說話了。”
田卓還是覺得不靠譜,不是因為這番虛虛實實的計劃不靠譜,而是覺得不會有兵馬來劫走完顏亮。
這一切都來源於趙密的臆想,而那日田卓向楊倓出首告發趙密,也並不是認為這廝有什麼大計劃,而是因為當時趙密要著手對付楊沂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