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田卓轉念一想,畢竟是押運金主這種大事,小心一點不為過,也就點頭應諾了。
且不說趙密與田卓如何糾結,這套計劃在一開始就出了岔子。
四月二日,也就是趙密等人商議的第二天,聖駕啟程回宮,劉淮竟然率領本部甲騎,跟著聖駕走了!
這下子不隻是田卓,就連趙密也對自己的猜測猶疑起來。
莫非自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事已至此,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日子一天天逼近了,天氣也越來越熱,終於到了四月十一日。
這一日是立夏的第一天,天色陰沉,似乎乾涸了一個冬天的江南就要受到雨水的滋潤了,然而趙密卻沒有一丁點喜色,因為在瓢潑大雨中,就算是兵馬行軍也會有大問題,更彆說其中還有個坐馬車的完顏亮了。
而這幾日的環境更是讓趙密如坐針氈,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效應,雖然無論政治與軍事上,都是一番風平浪靜,但趙密依舊感覺到迫在眉睫的壓迫感,似乎將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以至於這廝已經連續兩日無法入眠,頂著一雙黑眼圈來到了建康城中關押完顏亮的一處宅邸之中。
應該說,完顏亮與他的屬臣此時受到了很好的優待,日子比在巢縣的監獄中可是滋潤了許多,可無論是完顏亮還是完顏元宜父子都開心不起來,因為他們已經大約猜到自己的下場了。
這麼長的時間,如果汴梁那裡的相公們還能掌握局勢,早就會派遣使臣過來了。而無論使臣開出了什麼條件,宋國朝廷無論如何都會與完顏亮作商議的。
因為隻要金國還忠誠於完顏亮,那麼完顏亮說話就是最算數的。
說句難聽的,就算是賣國,那也是金國皇帝才能賣得最徹底。
而現在宋人既然已經不願意搭理完顏亮,那隻能說明一件事。
金國有說話更加算數之人出現了。
完顏亮與完顏元宜私下商議中,都覺得此人大約是身處遼東祖地的完顏雍,也隻有他有威望,有資格去讓那些女真老臣臣服。
每每想到此處,完顏亮不由得悔恨交加,除了覺得沒有將朝政理順之時強行南征是個重大錯誤之外,又覺得當日心軟,沒有殺光那些宗室才是此番最大的疏漏。
完顏亮從前幾日開始,就不斷想要通過宋國看守向宋國朝廷傳達一個想法,那就是將他放回去,他可以割地賠款,甚至可以將河南地讓出來。但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日過於猖狂,還是因為宋國朝廷不信任他,總而言之,所有的請求都石沉大海,似乎宋國朝廷已經忘了還有他這麼一號人了。
直到今日,建康留守湯思退的到來,才讓完顏亮覺得有了一絲生機,立即向湯思退表達了自己賣國求生的想法。
完顏元宜同樣也是附和。
但湯思退是什麼人?
他可是能被秦檜與趙構同時看重的人才,屬於主和派中的主和派,漢奸中的漢奸,聰明人中的聰明人,如何看不出來這隻是完顏亮的權宜之計?
若是將他放回汴梁,就絕對不會如此好說話了。
而若是完顏亮有一分的可能被嚇破了膽子,那就更不能放他回去了!
到時候割來的地豈不是都成了主戰派的成果?還要主和派乾什麼?湯思退豈不是更難起複了。
也因此,湯思退連上報的意思都沒有,隻是敷衍,隻是說回到臨安之後,自然有些說法。
完顏亮聞言卻是有些絕望。
什麼說法?
圈禁到死的說法嗎?
還是要被趙構這種鳥人折磨?
兩邊正在掰扯,趙密帶著數十甲士前來,先是向湯思退拱手行禮,隨後又對著完顏亮拱了拱手:“末將前來押送金主回到臨安,這是軍令與旨意,還望湯相公給個方便。”
“好說好說。”這事雖然之前就已經說定了,然而湯思退還是細細查驗了文書與令牌之後,方才笑著說道:“此番就麻煩趙將軍了。”
數十甲士上前,將除了完顏亮之外的所有人用鐵鏈捆綁起來,隨後推搡著他們進入囚車。
完顏亮見狀,當即就要發火。
趙密卻對完顏亮說道:“金主畢竟曾是一國之君,還是有馬車可以乘坐的,俺們這些剌手漢也不敢折辱金主,隻不過還望金主給個方便,這裡是江南,金國軍力再強,也無法輕易渡過大江,金主是逃不掉的,還請莫要自誤,否則俺們這群粗人指不定要乾些什麼。”
完顏亮臉色鐵青,不發一言的走上了馬車,隨後馬車與囚車在騎士與甲士的護衛下啟程,向著城門而去。
除了趙密最親信的三百甲士甲騎,城外還有八百餘尋常宋軍步卒等待,可以說將完顏亮的麵子給得足足的。
“湯相公。”趙密目送馬車遠去,對著湯思退再次躬身說道:“既然如此,那末將就先行告退了。”
說著,趙密就要轉身,誰想到湯思退卻說道:“慢著,既然有老夫一些牽扯,那老夫就將金主送出建康城吧。”
趙密回頭,看著湯思退張口結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