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摁了摁額頭,又重複了一遍:“我說,你把我帶回去,包吃包住麼?”
“啊?”好好一個單音節詞,硬生生被小孩扭成了三百六十度立體環繞音效,最後才憋出一句:“管夠!”
那就行,剛好省了第三個問題。
她歎了一口氣,不緊不慢的走著,選擇性的忽略小孩那幽怨不解的眼神,卻在內心瘋狂咆哮: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很餓,餓到想吃人,啊?而且這身……不知道沾了些什麼東西的衣服,她是一刻都不想多穿了……
乞丐小院有三進,前庭亂七八糟的放了一堆雜物,輪值的乞丐倒在門邊,手抓著飯,餓了七八天的瘋樣——裝得跟真的似的;中庭有一棵幾人粗的老樹,乾淨又安寧,供人居住;後庭很大,廚房,漿洗,集議都在此處,嘈雜熱鬨。
她的房間在中庭偏西的老樹後方,透過木窗可以看見光禿禿的樹丫,她問過三吳,今天是七月十五,距離中秋剛好一整月,直覺告訴她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但還是太少,不足以解釋她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慢慢看吧,林依並不著急。
三吳把她“押”回大本營,這趟任務便算是完成了,約莫還念著點境裡的情誼,他都走遠了,又破天荒地退回來,問她:“你看看還有什麼缺的嗎?”語氣卻不耐煩。
她掃了一眼屋內,陳設簡單,一張床,三個箱子,一張木桌,兩個方凳,以及牆角堆著一些乾燥的茅草,簡直是家徒四壁,她想了想回答:“筆﹑墨﹑紙﹑硯,還有幾盆花草植物。”頓了頓倚在門邊很輕的說了一句:“謝謝。”
三吳去找這些東西的時候,她在中庭轉了一圈,打了幾桶水回屋,這身腥臭實在難以接受,她除卻外麵的長袍,裡麵是青色短衫,乾淨到不正常的那種,再裡麵是束腰,肩墊之類的東西,用以遮掩女子身材,這具身體十五六歲左右,不算高,瘦弱枯骨。
裡衣乾乾淨淨,頭發柔亮滑順,實在看不出是個乞丐。
三吳執著於把她留下來,還有境裡麵冥翼和楊寞的反應……確也不是乞丐。
讀書時代的她,十分鐘一個澡,現在也不算太慢,三兩下收拾好,換上箱子裡的天青長衫,頭發濕漉漉的披散在肩後,露出的皮膚用黃泥水細細地塗了一層,不至於太過顯眼,這樣子可比方才好太多了。
開門的三吳直接看懵了,送來的東西差點掉在地上,好半天才想起來,冥翼叫她“丫頭”,她是女子!
“我……我以為你是男的……”三吳弱弱的說。
您反射弧可真長啊,林依在心裡嘲了一句。
“你認識我,以前。”她的目光垂落在小孩身上,這並不難猜,她隻是想要個解釋。
您是不是喝斷片了?三吳腹議:何止是認識啊……
小孩不知想到些什麼,雙唇開開合合,最終說:“據我們收到的消息來看,你是個瘋子。”
呃……這張嘴裡就吐不出一句好話來!
林依合上身後的門,說話的時候,已經踏上通往廚房的路。
“你這樣以後出去容易被打。”
“啊?是麼?可大家都覺得我挺討人喜歡的。”小孩看了看自己,非常認真的問:“為什麼你這樣認為啊?”
“......”
頭疼。
林依加快腳步,頓時甩了他一兩米,聞見後庭傳來的雞湯香。
三吳口中的頭兒名叫柴鑫,肚子很大,五六十歲的敦厚老實樣,他是上過戰場的騎兵,能力很強,這院的乞丐供他為主。
好巧不巧,在廚房遇著他。
他說話很慢,因此顯得很有分量,對林依眯著眼睛:“來啦,餓了吧,坐。”
莫名穿越到這個地方的林依此時心情不怎麼樣,加之她一向不喜歡有人用這種長輩式的語氣來跟她說話,因此她那一張漂亮的臉簡直能凍死個人。
柴鑫倒不甚在意,上下打量一番,緩緩點頭:“挺好的。”
林依盛了一碗湯,喝得慢條斯理,卻很快見了底,又添了飯,和著炒好的青菜,一口一口的吃著。
柴鑫笑著問她:“不怕我們下毒?”
林依吃飯的動作頓了頓,淡聲說:“不會。”
柴鑫愣了,約莫沒想到她是這個反應,歎了一口氣,問:“你對自己的事情知道多少?”
林依不著急回答柴鑫的話,或者說她也沒有什麼好回答的,她望向天邊,看見不知道哪來的雀鳥撲起又落下,猶自出了一會兒神,然後吃完最後一口,放下碗筷,答:“不多。”
柴鑫想了想,說:“也罷,這段時間小院安全些,至於你的疑惑,日後自有人答。”他和來遲的三吳打了招呼,徑自離開。
三吳綠著臉坐下:“頭兒說了,你有什麼問題問我,不必拘泥山盟海誓。”
林依點點頭表示聽到,然後起身,遞給三吳一瓶藥。
“我又沒傷,給我乾什麼?”小孩不解,仰頭用一雙邪氣的眼睛望著她。
林依低頭解釋:“貓的。”言下之意,不是給你的。
小孩本來就綠的臉更綠了,不過也懶得和她計較了,他一會兒還要去低語樓執行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