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要放榜了……”
嚴世蕃扶著腰,緩緩進了齋舍。
與琴心鳳簫舊情複燃,這段時間他過得很是瀟灑,直到不知不覺中,會試要放榜了。
彆說整個國子監,京師的街頭似乎都躁動起來,隨時可見士子來往,交頭接耳,神色中混合著期盼與恐懼。
科舉正試不僅是三年一屆,更寄托了多少讀書人半輩子的執念。
如張璁那種整整考了八次會試,曆經二十四年,皇帝都換三個的,如蘇誌皋這種孫子都有了,還在讀書應試的,都不在少數。
這已經無關乎社會地位了,就想考中,考不中一輩子都不甘心。
於是乎,緊張的情緒在整個士人群體中蔓延。
嚴世蕃本來經曆了鄉試的忐忑後,已經說服自己,成績早就定下,再緊張也改變不了中與不中的結果,可一路上見到其他人的表現後,還是忍不住變了臉色。
他來到自己的床邊坐下,看著各行其是,完全不受打擾的幾名舍友,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多說什麼,悶頭睡下。
第二日,他恍恍惚惚地起床,腦袋嗡嗡的。
昨晚好似睡著了,做了好些亂七八糟的夢,又好像根本沒睡,翻來覆去。
但不管怎樣,這一天終於來了。
“走吧!”
“貢院看榜!”
雖然從媒婆的動向裡,海瑞和林大欽都隱隱覺得,自己是榜上有名了,但這件事並未完全定下,況且對於解元林大欽來說,具體排多少名也是十分關切的。
病已經養好,臉色紅潤起來,可一想到會試最後一場的發熱,林大欽還是感到遺憾。
每位才子都有其驕傲,他原本是默默憋著一股氣,力壓今科士子,獨占鼇頭的,如果能再得會元,那就可以向三元魁首衝刺了。
可最後一場的失誤讓他沒了信心,卻又難免有些期待,所以當來到人群外圍,朝裡麵擠的時候,呼吸也急促起來。
毫無疑問,此次先來的又是趙文華。
他已經提前打聽到了貢院內部的消息,心裡大為震撼此番一心會的排名,又暗暗竊喜某個人的下場,眉飛色舞地引路:“會首!敬夫兄!德明兄!十四郎!快請快請!”
海玥四人往裡麵走去。
嚴世蕃卻敏銳地察覺到,趙文華以前隻拍海玥一個人的馬屁,這次對待海瑞、林大欽和蘇誌皋的態度都不一樣了!
還有……
憑什麼唯獨漏了我?
嚴世蕃瞪著趙文華,卻見他麵色如常,好似隻是忙中遺漏,但剛剛轉頭,眼角餘光隱隱覺得對方在翹嘴對著自己笑,頭轉過去,又見趙文華麵色如常。
且不說嚴世蕃握緊拳頭,待得眾人來到占好的地方,一眼可見貢院那擦拭得反光的照壁,開始默默等待。
這次的秩序比較好維持,畢竟場中都是舉人,哪怕再是抓耳撓腮,也得按捺住了。
尤其是此番一旦上榜,未來可就是同年了,總要顧忌些儀態。
於是乎,當貢院龍門開啟,執事官捧著黃絹榜單緩步而出時,人群騷動了片刻,竟還有序地讓開一條道。
但每個人依舊踮起腳,看向那榜單徐徐展開,朱筆題名在晨光下熠熠生輝。
這次沒有鄉試唱名的環節,因為三百個人不可能全唱完,而這三百人不久後都是進士與同進士及第,自然不能得罪。
所以任由大夥兒自個兒看。
既如此,那眾人第一眼肯定是望向榜首,有人就用不太標準的官話喊道:“會元,林春,福建福清縣人士!”
“孟陽高中魁首!”“孟陽兄,恭喜恭喜啊!”
不遠處一群人頓時發出歡呼,簇擁著一位三十歲出頭的清瘦舉子,連連恭賀。
“唉……”
林大欽有些遺憾,也有些釋然,心態完全放平了。
他在海玥的感染下,對於自己的水平有了長足的認識,高中榜首或許要看狀態,但即便是生病發揮失常,上榜應該也是不在話下。
果不其然,接下來前方有人代替著唱名的,把高高在上的一眾士子名都報了出來。
“第二名,海玥,廣東瓊山縣人士。”
“第三名,王佩,順天府文安縣人士。”
“第四名,高節,四川成都府人士。”
“第五名,林大欽,廣東潮州府人士。”
……
“第九名,蘇誌皋,順天府固安縣人士。”
“第十名,海瑞,廣東瓊山縣人士。”
會試考試的排名,除了第一外,接下來的幾名還真沒有如鄉試那般分得細,什麼亞元、經魁、亞魁。
這是因為會試和殿試都是非地方性的考試,而是麵向全天下舉子的,具體的排名高下,當然就在殿試徹底定下,即狀元榜眼探花,一甲二甲三甲。
但前十名仍然是大夥兒關注的對象。
當海玥、林大欽、蘇誌皋、海瑞四人依次出現時,所有人的表情先由驚訝,轉為震驚,最後變成了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