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嚴嵩沉著臉,出了書房,快步朝著內宅而去。
果不其然,剛入內宅,就見歐陽氏和嚴世蕃母子走了過來。
不過從倆人的表情來看,倒是興衝衝的,並不是前者揪著後者的耳朵,負荊請罪的模樣。
嚴嵩心頭稍定,看著兩人眉宇間的喜色,卻又心頭一奇。
嚴世蕃少年輕浮,喜怒形於色也就罷了,夫人也是有城府的,這是遇見什麼喜事了?
總不會選中新的兒媳婦了吧?
“孩兒有要事稟告!”
好在嚴世蕃是個藏不住的,奔到麵前就開始講述起來:“前幾日定國公大鬨錦衣衛的事情,爹爹聽說了吧?”
嚴嵩微微點頭,這麼大的事情連陛下都驚動了,內閣當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起案子是明威解決的,他審問出了盛娘子之死的真相,等到各方證據確鑿,那位小國公爺也被說服,離開了北鎮撫司,現在帶著家丁把沈家圍住,已經接回了徐大娘子……”
嚴嵩不動聲色。
什麼被說服?就是借坡下驢而已。
這位定國公雖然才十八歲,又與其姐姐徐大娘子感情深厚,但畢竟不是真正的少年郎,見好就收的道理還是明白的。
“盛娘子生有三女,第一個秦氏的父親是個窮困潦倒的寒酸書生,第二個馮氏的父親是前工部右侍郎沈岱,第三個顧氏的父親則疑似錦衣衛中人,明威將諸多線索交給我,托付我查下去!”
聽到這裡,嚴嵩想到錦衣衛一籌莫展之際求上門去,卻被翰林儲才輕易化解難題,完全可以想象翰林上下會有多麼得意,不禁暗暗感慨:‘明威大才,他若是老夫之子,仕途上當有莫大的助力啊!’
當然隻是心裡想一想,沒有說出口。
這話一出口,再好的朋友都難不了心生芥蒂,畢竟誰都不願意聽到親生父母這般誇讚彆人,所以嚴嵩在家裡還是很克製的,雖然教訓兒子,卻不以旁人打擊。
但接下來,他突然發現,自家兒子也不差:“這幾日,我一直與趙文華追查此事,他昔日經營百花釀時,三教九流皆有往來,如今雖斷了這營生,舊日人脈卻仍可調用,幾經周折之下,父親絕對想不到,我們根據盛娘子這條線,最後發現了誰?”
聽他說得這般信誓旦旦,嚴嵩難免都有些好奇:“何人?”
嚴世蕃咬牙切齒:“孫流!”
“孫流?”
嚴嵩先是一怔,然後臉色也變了:“貢院裡麵那個打更人?錦衣衛的叛徒?”
“正是這個賊子!”
嚴世蕃怒聲道:“就是孫流當時把我從鹿鳴宴中騙了出去,被賊人所擄,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原以為早早帶著家人逃出京師,卻不料隻是換了衣容裝扮,依舊藏在京師,瞧著那模樣,發號施令,麾下還有不少人手!”
“這不合常理……”
嚴嵩鄭重起來:“觀此人行跡,恐怕不單是錦衣衛埋的暗樁這般簡單,你遣去盯梢的那些人,可都靠得住?”
“不可靠,我不敢打草驚蛇,先讓他們撤了,匆匆回來,向父親稟告!”
嚴世蕃經過多次的教訓,確實穩了許多:“擒拿孫流,不僅是為了報之前綁架的仇,更要揪出他背後的賊子,這群人在京師絕對所圖甚大,絕不能讓他們走脫!”
“很好!”
嚴嵩露出欣慰之色,斷然道:“這絕非小事,又事關朝廷威嚴,你隨我入宮即刻麵聖,請陛下為你作主!”
“啊?”
嚴世蕃一驚:“不先拿了人,問明罪狀麼?”
嚴嵩沉聲道:“你用什麼拿人?是從順天府衙調衙役,還是向錦衣衛求助?彆忘了盛娘子遇害的案子裡,這兩方都有涉及!一旦請他們出手,途中生變,就會錯失良機,處置不當,更會觸怒天顏,那便是罪過而非功績了!”
“父親教訓的是!”
嚴世蕃深吸一口氣,又低聲道:“此事要通知明威麼?”
嚴嵩淡淡地道:“老夫收拾一下,即刻入宮,你先去明威家中知會他一聲,無論是何說法,都速來宮門!”
“好……”
嚴世蕃麵色微變,領命去了。
大半個時辰後,當抵達紫禁城的父子會和,嚴世蕃倒是如釋重負之色:“明威說此事是我查出來的,自當由我定奪,隻是囑咐一切小心!”
“真摯友也!”
嚴嵩輕捋長須,隨即整肅衣冠,攜子步入宮門,眼見著兒子按捺不住心中狂喜,四處張望,輕飄飄地道:“且先熟悉此地,來日你高中貢士,殿試揚名,也會在這天下中樞,有一席之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