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陽城郊外的一座農舍內,蕭歸沐一手舉著一支蠟燭,一手把做好的飯菜端到飯桌上。
顧玉人坐在飯桌旁罵道“歸沐妹妹,你說這武解元是為白衣公子李沐文考的,真荒謬!你知道李沐文是在守喪嗎?守喪期間是不能參加成舉考試的,你懂嗎?”
顧玉生一邊摸著自己的脖子,一邊罵道“歸沐妹妹,你是在害己害人!看來找這顆頭顱很快就不在脖子上啦!”
“你膽大妄為!”
“你做事不經過大腦!”
“這事萬一朝廷追查下來,你蕭家,我顧家、戚光弟的戚家,還有李沐文一家人都要遭決!”
“你以為考場是曬鹽場的沙灘嗎?”
……
顧玉人和顧玉生兄弟倆你一句我一句,把蕭歸沐罵得狗血淋頭,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流,可憐巴巴的。
戚光是最怕女孩子流淚的。他對顧玉人和顧玉生說道“姐夫,玉生師兄,歸沐妹妹已經知道錯啦!”
顧玉人看了看蕭歸沐。說道“歸沐妹妹,你明天回曬鹽場去吧!”
蕭歸沐搖著頭說道“不!我不回曬鹽場,我要陪你們進京,伺候你們!這是顧大伯決定的事情,你不能趕我走。”
顧玉人又說道“可是你現在是武解元了,我們怎敢讓你來伺候啊!”
蕭歸沐聽了,便擦乾了眼淚,問道“玉人大哥,你決意要趕我走嗎?”
顧玉人點著頭說道“是的。”
蕭歸沐解下掛在身上的圍裙,丟在飯桌上,說道“既然如此,我明天早上就回去,回去之後,我要把你們私自參加武舉考試的事情告訴顧大伯和戚老爺。”
威光聽了,連忙對顧玉人說道“姐夫,事情已經發生了,趕他回曬鹽場也於事無補。不如讓她跟著我們一起進京,有事出現時也可以一起商量找辦法。好不好呢?”說著,他不停地向蕭歸沐使眼色。
蕭歸沐連忙跪在顧玉人麵前,拉著他的手臂不停地搖晃著,說道“玉人哥哥,歸沐妹妹知道錯啦!今後一切行動都聽玉人哥哥指揮,再也不敢膽大妄為啦!”說完,故作一臉淒涼神情。
顧玉人聽了,說道“死丫頭,玩這些花招是沒用的!這事我今晚要思考一下,是去是留明天再告訴你。”說著,端起飯碗狼吞虎咽起來。
次日早上,蕭歸沐收拾好行李之後便坐在院子裡等候顧玉人出來。
剛坐下,便見顧玉生身背行囊走了過來,對蕭歸沐說道“解元公,走哇,還愣著乾啥呀?”
蕭歸沐問道“向哪裡走呢?”
顧玉生笑了笑,說道“當然是向京都的方向走啦!”
蕭歸沐喜出望外。她連忙背起自己的包裹,緊跟在顧玉生身後,嬉嬉地說道“看來你們三人已經離不開我這個小書童啦!”
顧玉生差點又被氣昏了頭,轉過身來狠狠地瞪了蕭歸沐一眼。
蕭歸沐吐了吐舌頭,飛快地走向馬棚牽馬去了。
農曆九月後的天氣先是溫和,然後慢慢轉涼。早晚溫差很大,夜晚在野外過夜確實有點不合適。但九月後下雨少,這正是遠行趕路的人所期望的。
時間緊迫。
顧玉人、顧玉生、戚光和蕭歸沐等四人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地奔走在陽城通往京都的官道上。顧玉生的汗血馬總是跑在最前麵。顧玉人知道弟弟是文解元,這次進京是奔著文進士而去的。會考是在明年正月,弟弟怕趕不上會考!顧玉人非常理解弟弟。因此,一路上隻要顧玉生說走,顧玉人從不敢說停下來歇一歇再走的話。
可是蕭歸沐是女孩子,女孩子的體力確實與男孩子有差異,雖然也是習武之人,但是顧玉人不能不照顧。因此,顧玉人每天往往總是少打幾鞭馬,有意落在最後。戚光雖然一路上無意落後,每天都不停地揮鞭喊“駕”,可是總是趕不上蕭歸沐。蕭歸沐總是和顧玉生作對,常常跑在他的前麵。
顧玉人看著蕭歸沐和顧玉生天天你追我趕的情形,心裡已經暗暗欽佩“這丫頭勝過好多男子!”
一路上,顧玉人還發現顧玉生跑在最前麵的次數並不比蕭歸沐多。
謝天謝地!
臘月二十八日,顧玉人、顧玉生、戚光和蕭歸沐四人終於抵達京都。
他們住進了浴室院。
次日是除夕。
一大早蕭歸沐先到米行買回米和麵粉,又到菜市買回一些豬肉和韭菜,然後再到胡同口的柴炭市購買了一擔柴和一擔炭,雇兩個擔夫同時挑回浴室院,搬入廚房。
她把房間打掃乾淨之後,便開始寫春聯。她把寫好的春聯貼在兩個房間的門上。
中年的時候,她已經和好麵,然後把豬肉和韭菜洗乾淨。先把豬肉剁碎,再把韭菜切刀切碎,都放入盆中,加入適量鹽和老抽,攬拌均勻。她在為晚上包餃子準備韭菜豬肉餡。
她用購買來的木柴給爐子生了火。爐火熊熊,房間便開始暖和起來。
她走進顧玉人、顧玉生和戚光三人共睡的房間,打算把他們叫醒。可是接連叫了十多遍,他們三人都說困,不想起床,想繼續睡。
到了傍晚,京都裡到處都彌漫著濃濃的年味。
顧玉人、顧玉生和戚光還繼續睡著。
蕭歸沐也在自己營造的暖和的書童房間睡熟了。她一睡便睡到大年初二的早上。
陽州的曬鹽場。
除夕之夜。
顧大同、趙柔雅和蕭天劍三人一起祭拜祖先之後便一起吃年飯。
餐廳裡的那張大圓桌中間照樣點著那盞大海燈。燈光把整個房間照得通亮,也把三個坐著吃飯的人影照在牆壁上。
大圓桌太大了,雖然擺著佳肴,但更顯得冷冷清清。
顧大同和蕭天劍都在喝悶酒,他們心裡都在思念出門在外的兒女。蕭天劍更加思念自己的獨生女蕭歸沐。
趙柔雅突然開了口,問道“大同哥,你還記得我倆第一次見麵的情形嗎?”
顧大同聽了,馬上說道“當然記得啦!那年也是除夕,我躲在假山後等了半天,婁明軒才出來,不料你也悄悄地跟著她來了。”
原來趙柔雅是先皇世宗的小公主。她的生母是一位美麗的才人,但生趙柔雅時大出血死了。先皇便把她托付給一位無子女的賢妃扶養,住在柔雅宮。婁明軒進宮之後成了趙柔雅的貼身女侍。顧大同當了大內侍衛之後,總是千萬百計來見婁明軒。
趙柔雅笑著說道“我早就知道你們常見麵的事情啦!那時候我年紀尚小,還未和天劍訂親,還不懂得男女之間之事。總覺得你和明軒嫂子摟著又啃又咬很新奇。”
顧大同說道“柔雅妹子啊;那次在石洞裡你可把顧大同嚇個半死啦!什麼‘顧侍衛快點住手!你不能欺負明軒姐姐!’聽了你這句話後,我知道我和婁明軒都完了,都要被砍頭啦!”
趙柔雅笑著說道“直到現在,你的頭顱還不是在你的脖子上嗎?”
顧大同又說道“那時候你還跳了出來,攔在我和婁明軒中間,嚷道‘快滾,不然我就去告訴我父皇……’幸虧婁明軒一手掩蓋住了你的嘴,不然彆人早就聽見了。”
趙柔雅問道“大同哥,你知道這事後來我為何一直為你們保密嗎?”
顧大同說道“是你舍不得我倆死唄!”
趙柔雅說道“按照我當時性格,這事本來是要稟報父皇的,但婁明軒對我說‘小祖宗,這事你若稟告皇上,我和顧侍衛都得死,從此你再也見不到我啦!’我是舍不得婁待衛死的!最終我還是不把這事告訴任何人!”
蕭天劍笑著說道“你現在不是告訴我了嗎?”
趙柔雅笑著說道“蕭駙馬都蔚,這是前朝的事,和今朝無關啦!說了也沒關係啦!”
顧大同笑著說道“幸虧您沒說,不然後來沒人到北真把您救回來……”
一聽到“北真”兩子字,趙桑雅的表情如同落入冰窯一般。
少女時的趙柔雅純潔高雅,玉潔水清。然而北真人的入侵,國破家亡。她成了北真人的奴隸。她在“浣衣院”裡受儘淩辱。每當她回想起那段生不如死的曆史總是五臟俱裂。
她坐在飯桌旁吧嗒吧嗒地掉著眼淚。
半晌,喃喃自語道“但願歸沐兒在京都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