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熾熱,杭州將軍府衙門外,衛士持戈肅立,即便額頭布滿汗水,仍然一動不動,隻有當無人注意時,這才悄悄擦去,又趕緊站好,猶如雕塑一般。
初夏時節,杭州城卻比往日更加乾淨和熱鬨,滿城的拆除,將軍府對城市的治理,對治安的整治,都讓杭州城與以往大不相同。
衙門外,仁和知縣包世寧與錢塘知縣魯又翁不期而遇,魯又翁麵無表情行了一禮。
“包大人,請。”
他這個人缺少幽默感,做事一板一眼,又潔身自好,這也許是他年過四十,仍隻是個知縣的原因。
“魯大人,請。”
包世寧滿麵笑容,回了一禮。
同為知縣,包世寧比魯又翁年輕十歲,白皙隨和,更像是位八麵玲瓏的商賈。
二人看了看門口執戈肅立的衛士,都不自覺心頭凜然,趕緊一起,進了府衙。
雖已入夏,這些殺氣騰騰但秋毫無犯的赳赳武夫,卻讓他們心頭發冷。
之所以說這些衛士們秋毫無犯,在於這些衛士無人敢收“孝敬”,一板一眼,雖然很是討厭,但也是一股清流,給將軍府治下各軍政衙門,帶去新氣象。
上行下效,也正因為如此,包魯二人才對這位年輕的浙江新執政者,有幾分好奇,也有幾分期待。
“早就聽聞王將軍勇冠三軍,為沙場悍將,創辦武備學堂,能治兵用兵。也不知道,他懂得治理地方庶政嗎?”
包世寧邊走邊輕聲細語,打量著院中警戒的衛士,個個都紋絲不動,黝黑精悍。
魯又翁看了一眼包世寧,習慣性地沒有吭聲。
不像包世寧少年科舉取士,不到三十歲就做了仁和知縣,他四十二歲時才以明經謁選吏部,授錢塘知縣,性格沉默寡言,並不善談。
聽起來,對這位新來的“武夫”將軍,包大人似乎有些不屑。
“天下動蕩不安,武夫當道,吉凶難料啊!”
包世寧一聲低歎。
風雲變幻,武夫當道,不得已屈居其下,哪裡還有說理的地方?
“包大人,你可知道,這位年輕的武夫將軍,可是文章大家,不是簡簡單單的武夫。”
魯又翁回道,輕聲一句。
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何況這郭還不是一般的大。
杭州將軍府、浙江巡撫衙門、浙江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糧道、鹽政、學政、織造、關務等,旗官漢官,多少頂頭上司,誰都可以對他們兩個附郭知縣指手畫腳,耀武揚威。
叛軍破城,大小衙門要員,基本上一掃而光。
杭州將軍拉哈達、浙江巡撫陳秉直、浙江布政使李士楨、按察使杜先等封疆大吏紛紛被殺或自殺,鹽運使逃之夭夭,浙江總督李之芳還龜縮在衢州。浙江行政權力處於真空。
如今的杭州城,武夫當政,一大批留下來的中低層官員扶搖直上,填補空白。
而他二人,至今還是知縣。
也不知道,這位年輕的王將軍叫他們來,所為何事?
“魯大人,我無意冒犯。王將軍雖是沙場悍將,但並無地方執政經曆。對杭州乃至浙江百姓來說,不知是福是禍?”
二人同城為官,共事日久,包世寧坦誠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