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接二連三發聲,感歎自然造物的神奇,它們古老的生存之道中暗含智慧,人在麵對困境時,若能善於向它們學習,亦可度過難關。
“至於這個故事麼……未知真假,不好說,不好說。”子默憋著笑,來了一句。
“有什麼不好說的,這不正是你們哥哥常掛在嘴邊的——以造化自然為師?聖賢亦概莫如是,”王文娟似聽得有滋有味,“我寧願相信是真的,等小羲大些了也說於他聽,隻不知那‘隨行’為何人,伯益?皋陶?還是後稷?”
少姝報以率真地甜笑:“嫂嫂相信就好,我也願意相信。”
少嬋在旁邊直搖頭,忍不住調侃道:“少姝豈止是相信,你適才信誓旦旦的口氣,就仿佛是親眼見過大禹的真人真麵似的,稍不留神,我都要跟著你跑了。”
“不虧是‘想入非非’姑娘啊,每每叫我等大開眼界,自歎弗如。”少妍也冷不丁地插來一句。
“嗐,怎麼又說起這個來。”少姝無可奈何地一攤手,砸了砸嘴。
“說真的,你‘那樣’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感覺?”少妍複以一副認真的腔調問道。
“怎麼說呢?”少姝嘴角的梨渦得意地時隱時現,“仿佛生魂出竅似的,另一個自己鑽到了自己的心裡,在風馬牛不相及的回憶或暢想之間恣意瀏覽,隻有回過神來,眼前切實的一張張麵孔便又會再度明亮起來……”
“算是服了你了。”
兄弟姐妹們聽得無不感慨稱奇,發呆的經曆誰沒有過?但是從少姝繪聲繪色地描摹當中,透出幾許受用甚至神往其降臨於身的意思,那就多少讓人費解了。
子猷長嗽了一聲,大家才重又靜下來。
大兄長開口便是蕩氣回腸:“禹開貢賦已近三千年了,《禹貢》一篇讓我們懂得了何謂‘民為邦本,本固邦寧’。”
(“民為邦本,本固邦寧”句:出自《尚書&bp;五子之歌》:“皇祖有訓;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bp;意思是人民是國家的根本,根本穩固了國家才會安寧。)
少嬋若有所悟:“稅賦關乎民生根本,收倉入廩,古今皆同。”
(廩:穀藏曰倉,米藏曰廩:《荀子·富國》注。)
“繳為國也,征為國也。”少妍點點頭。
少嫆補上:“納於民也,用於民也。”
“苛政猛於虎,治稅須去苛。賢明君主不僅能稅以治用,儘皆熟稔‘輕徭薄賦、休養生息’的道理。”子默道,“天下公器,唯有在夏禹這等仁君手中,可以集眾合力,為民謀福,反之則是與民爭利,無異於袖蛇同走,終有受害難言之日,更加杜絕不了悠悠之口。”
(“苛政猛於虎”:出自《&bp;禮記&bp;檀弓下》。)
子猷點點頭:“以前朝鹽鐵官營為例,食鹽鐵器民製官收,由朝廷一例運輸販賣,此舉使得鹽鐵稅賦成為充實國用的支柱來源,國力大增。”
(鹽鐵官營:漢武帝早年經濟政策,因對匈奴連年用兵,造成財政危機,他便啟用了桑弘羊的鹽鐵、均輸法、平準法、幣製改革等經濟政策,用白話說,達到了工商業的高度壟斷,從而集聚起大量財力,保證了反擊匈奴的勝利。)
“彼時,河東鹽池是朝廷舉足輕重的鹽產地,綿延不絕的車隊滿載了食鹽運往四麵八方,‘運城’即由此得名了。”子猷適時補充。
到了少姝這裡卻話峰一轉:“然而桑弘羊之策施行了十餘年,弊病叢生,不止是鹽鐵等貨品售價過高,甚至還有官吏強賣百姓的怪象,一時之間怨聲載道,於是霍光輔政後,才要改弦更張。”
(霍光:霍光,字子孟,河東郡平陽縣【今山西省臨汾市】人。西漢時期權臣、政治家,大司馬霍去病異母弟、漢昭帝上官皇後的外祖父。漢宣帝時,霍光妻子霍顯毒害皇後許平君母子事發,霍氏全族坐罪處死,但最終宣帝仍以霍光名列“麒麟閣十一功臣”首位。)
少嬋突然反應過來,頗顯驚怪:“可以呀少姝,你對《鹽鐵論》所知並不粗泛,可見用心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