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煙杏眸微抬時，正見沈硯舟抖落狐裘上的雪粒子：“你這鋪子暖閣倒比沈府還暖和。“
他丹鳳眼斜睨著案上燭火，“春杏說你要宿在此處...我正好給你帶了點宵夜。“
“與你何乾？“柳含煙狼毫筆尖懸在花樣冊子上，“看夠了就回......“
話音未落，油紙包著的櫻桃畢羅已擱在青玉鎮紙旁。
沈硯舟指尖敲著紫檀案幾：“西市王婆的櫻桃畢羅，戌時三刻最後兩屜。“
他挑眉戲謔道：“再不吃酥皮該塌了。“
柳含煙鼻尖微動，金絲棗泥混著桂花蜜的甜香鑽入肺腑。
她捏起畢羅咬開酥皮：“沈二爺倒會借花獻...“
“小爺親自排的隊！“沈硯舟猛地傾身撐案，發梢雪珠墜在賬冊上，“整整兩個時辰！“
窗外北風卷著雪片撲打雕花欞。
柳含煙瞥見他濕透的麂皮靴：“炭盆在牆角。另外，趁雪勢未疾，否則雪大之後，我這小廟容不下大佛。“
沈硯舟鳳眸乍亮：“柳娘心疼我？我來的時候那雪就到我腳踝，此刻回去還不得埋了我，看在我給你帶吃食的份上，留我一夜。“
他忽地掀簾看向內室，“就一張湘妃榻？“
“地鋪有蒲團三個。“柳含煙蘸墨勾完最後一筆蓮文，“嫌冷就滾回...“
柳含煙早知這無賴的品性，今晚就算把他拖到門外，他也不可能離開，一定會扒著門框叫嚷。
“不嫌不嫌！“沈硯舟已褪了外袍窩在炭盆旁。
沈硯舟忽地拋來件狐裘：“寅時最冷...“
他裹著錦被滾到蒲團堆裡，“娘子仔細凍著玉手。“
柳含煙狼毫筆尖抖出個墨點：“再渾說就把你扔雪堆！“
亥時梆子敲過，柳含煙處理好手頭的事，準備再去查看一下生絲倉庫，秉著謹慎的性情，還是決定去查看一下倉庫防水，以免某個漏處，濕了生絲。
後院穿過一道角門就是生絲倉庫。
柳含煙抓起灰鼠皮鬥篷，拿起火折子點亮牆角的手提燈籠。
沈硯舟嚼著畢羅碎屑躍起：“這深更半夜的...“
“與你何乾？“柳含煙白了他一眼，“生絲庫房看漏水了沒。”
院子裡的積雪已經深至小腿。
沈硯舟搶過柳含煙手裡的燈籠：“這黑燈瞎火，“
他艱難的提膝一步接著一步，雪層發出嘎吱的呻吟，“小爺正好瞧瞧你家庫房有沒有私藏。“
“閉嘴！“柳含煙兜帽上瞬間積滿雪絮。
穿過月洞門時，沈硯舟忽地扯住她腕子：“當心！“他掌心擦過覆冰的石階，“前日青石在這摔了個狗吃屎！“
柳含煙甩開他手，推開庫門。
火折子照見庫內整齊摞著的青篾箱：“每箱生絲都用油布裹了三層。“
她指尖突然頓在箱角水漬，“這是...我今天白天還查看了一下，果然晚上雪大了，還是漏了。“
沈硯舟蹲身撚起濕泥：“上頭的瓦當裂了道縫。“
他忽然掀開織錦袍擺鋪在貨箱上，“寅時雪化了要滲水。“
“用不著你...“柳含煙話音未落，沈硯舟已踩著貨架攀上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