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東廂房外,紅台高燭,香柱半燃,昏暗肅穆。
一乾信眾,正準備列隊下跪,憐玉在發放蒲團。
國公府尊貴,寺裡千人跪的蒲團,他們是不用的,隻用自己帶的。
憐玉把一個蒲團放在林嫵麵前,抿嘴一笑。
林嫵留心一看。
她這蒲團,比彆人的薄一層?
用鞋尖點了點,裡頭還有些顆粒感。
又尖又硬。
於是,林嫵趁她往前去發,便用鞋尖一踢,一勾。
把自己的蒲團,跟寧夫人的調換了。
寧夫人等渾然不覺,她們正眼巴巴,看著闊步走進來的天弘大師呢。
這是一個圓頭大耳的禿子,身量頗高,身披袈裟。
他口中念念有詞,在巨大的香爐前立住。
信眾們趕緊跪下。
憐玉跪在後頭,不住地抬眼偷看林嫵,心中竊笑不已。
她那個蒲團,不單抽了一層墊子,還加了不少碎石子。
大冬天的,與直接跪在砂礫地上無異。
若是這般跪到法事結束,不凍傷,也要跪傷了。
果然,剛碰著蒲團,林嫵就啊了一聲。
不高不低,剛好引起所有人側目。
憐玉馬上聲音帶喜,斥責:
“林嫵,你叫什麼!”
“佛祖當前,你這是大不敬。”
“凡事都得等到法事結束,你仔細著些兒!”
林嫵麵露痛苦,不住地挪著膝蓋。
“夫人,我先前救國公爺,傷了膝蓋,您是知道的……”
語氣裡帶著哀求。
憐玉搶先罵道:
“莫要攀扯!你仗著夫人仁慈,便想免去跪拜?如此心不誠,世子妃怎能好起來!”
說完,她洋洋得意,看向寧夫人。
寧夫人向來厭惡林嫵攜恩索取,又看不慣她這個人。
想必,也會狠狠罵她一頓吧。
憐玉眼中流光閃動。
然而,寧夫人一言不發。
她麵色慘白,用帕子捂著嘴。
細細看的話,還會發現,她正在顫抖。
臘月寒冬的,額頭竟滲出細汗。
林嫵在寧夫人身後,小小聲地辯解:
“我佛慈悲,怎會責怪病痛之人?心誠心誠,心中有誠意便可,跪拜不過是形式。便是佛祖,也沒有強人所難的。”
她的堅持,讓憐玉心中愈發高興。
果然是一個恃寵而驕的女官。
寧夫人還在她前頭坐著呢,她居然就敢說這話。
今夜,定給她一個教訓吃吃!
這般想著,憐玉趕緊做出憤怒的樣子:
“叫你給世子妃跪一下,你還推脫,你是不是不想世子妃好?”
“什麼膝蓋舊疾,什麼病痛,無非就是躲懶的借口。”
“夫人,您說我說得對嗎?”
她臉上洋溢著喜色,充滿期待地望向寧夫人。
然而,迎接她的,是劈頭蓋臉一巴掌。
“不知尊卑的賤婢,主子也是你問得的嗎!”寧夫人罵道。
她平時不輕易親自動手打人。
可這回,是真的受不住了。
她的膝蓋,好疼啊!
憐玉冷不防被打了一巴掌,又痛又驚。
“夫人,你為何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