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文,受魯公姬同點化,公子夷欲見德於諸侯,乃依全禮出殯葬莊公姬射姑。
周禮之重,古之最甚,士處適寢,寢東首於北墉下。有疾,疾者齊。養者皆齊,徹琴瑟。疾病,外內皆掃。徹褻衣,加新衣。禦者四人,皆坐持體。屬纊,以俟絕氣。男子不絕於婦人之手,婦人不絕於男子之手。乃行禱於五祀。乃卒。主人啼,兄弟哭。設床第,當牖。衽,下莞上簟,設枕。遷屍。複者朝服,左執領,右執要,招而左。楔,貌如軛,上兩末。綴足用燕幾,校在南,禦者坐持之。即床而奠,當腢,用吉器。若醴,若酒,無巾柶。赴曰:“君之臣某死。”赴母、妻、長子,則曰:“君之臣某之某死。”室中,唯主人、主婦坐。兄弟有命夫命婦在焉,亦坐。屍在室,有君命,眾主人不出。襚者委衣於床,不坐。其襚於室,戶西北麵致命。夏祝淅米,差盛之。禦者四人,抗衾而浴,示亶第。其母之喪,則內禦者浴,鬠無笄。設明衣,婦人則設中帶。卒洗,貝反於笄,實貝,柱右齻左齻塞耳。掘坎,南順,廣尺,輪二尺,深三尺;南其壤。垼,用塊。明衣裳,用幕布,袂屬幅,長下膝。有前後裳,不辟,長及觳。縓綼緆。緇純。設握,裡親膚,係鉤中指,結於腕。甸人築坅坎。隸人涅廁。既襲,宵為燎於中庭。厥明,滅燎,陳衣。凡絞紟用布,倫如朝服。設棜於東堂下,南順,齊於坫。饌於其上兩甒醴、酒,酒在南。篚在東,南順,實角觶四,木柶二,素勺二。豆在甒北,二以並,籩亦如之。凡籩豆,實具設,皆巾之。觶,俟時而酌,柶覆加之,麵枋;及錯,建之。小斂,辟奠不出室。無踴節。既馮屍,主人袒,髺發,絞帶;眾主人布帶。大斂於阼。大夫升自西階,階東,北麵東上。既馮屍,大夫逆降,複位。巾奠,執燭者滅燭出,降自阼階,由主人之北,東。既殯,主人說髦。三日絞垂。冠六升,外縪,纓條屬,厭。衰三升。履外納。杖下本,竹桐一也。居倚廬,寢苫枕塊。不說絰帶。哭晝夜無時。非喪事不言。歠粥,朝一溢米,夕一溢米。不食菜果。主人乘惡車,白狗幦,蒲蔽,禦以蒲菆,犬服,木錧,約綏,約轡,木鑣,馬不齊髦。主婦之車亦與之,疏布示炎。貳車,白狗攝服,其倉皆如乘車。
朔月,童子執帚,卻之,左手奉之,從徹者而入。比奠,舉席,掃室,聚諸{宀交},布席如初。卒奠,掃者執帚,垂末內鬣,從執燭者而東。燕養、饋羞、湯沐之饌,如他日。朔月若薦新,則不饋於下室。筮宅,塚人物土。卜日吉,告從於主婦;主婦哭,婦人皆哭;主婦升堂,哭者皆止。啟之昕,外內不哭。夷床,輁軸,饌於西階東。其二廟,則饌於禰廟,如小斂奠;乃啟。朝於禰廟,重止於門外之西,東麵。柩入,升自西階。正柩於兩楹間。奠止於西階之下,東麵北上。主人升,柩東,西麵。眾主人東即位,婦人從升,東麵。奠升,設於柩西,升降自西階,主人要節而踴。燭先入者,升堂,東楹之南,西麵;後入者,西階東,北麵,在下。主人降,即位。徹,乃奠,乃降自西階,主人踴如初。祝及執事舉奠,巾席從而降,柩從、序從如初適祖。薦乘車,鹿淺幦,乾,笮,革靾,載旃,載皮弁服,纓、轡、貝勒縣於衡。道車,載朝服。稿車,載蓑笠。將載,祝及執事舉奠,戶西,南麵東上。卒束前而降,奠席於柩西。巾奠,乃牆。抗木,刊。茵著,用荼,實綏澤焉。葦苞,長三尺,一編。菅筲三,其實皆瀹。祖,還車不易位。執披者,旁四人。凡贈幣,無常。凡糗,不煎。唯君命,止柩於堩,其餘則否。車至道左,北麵立,東上。柩至於壙,斂服載之。卒窆而歸,不驅。君視斂,若不待奠,加蓋而出;不視斂,則加蓋而至,卒事。既正柩,賓出,遂、匠納車於階間。祝饌祖奠於主人之南,當前輅,北上,巾之。弓矢之新,沾功。有弭飾焉,亦張可也。有柲。設依撻焉。有韣。猴矢一乘,骨鏃,短衛。誌矢一乘,軒輖中,亦短衛。
依此而行,公元前670年,春三月,方得安葬曹莊公姬射姑。
世興禮樂之風,魯乃最重禮儀之邦,豈能落居人後,暨夏,魯公姬同迎娶齊女哀薑。
婚禮之繁,不亞於葬禮之厚,“三書六禮”足以佐證。
“三書”乃是婚禮過程中所用文書,即婚姻有效文證也,分彆為聘書、禮書、迎書。
聘書,即訂親之文書。在納吉之時,男家交予女家之書柬。禮書,即在過大禮時所用文書,列明過大禮之物品與數量。迎書,即迎娶新娘之文書。是親迎時,男方送予女方之文書。
“六禮”乃是婚禮過程之六禮法,分彆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納采,乃是兒女婚嫁時,由男家家長請媒人向物色好的女家提親。男家在納采時,需將大約達三十種有象征吉祥意義的禮物送給女家;女家亦在此時向媒人打聽男家情況。男方欲與女方結親,男家遣媒妁往女家提親,送禮求婚。得到應允後,再請媒妁正式向女家納“采擇之禮”。初議後,若女方有意,則男方派媒人正式向女家求婚,並攜帶禮製規定之禮物,故稱納采。《禮》日:“昏禮,下達納采。用雁。”是故納采禮隻用雁,亦是婚禮之開始。
問名,即在女方家長接納提親後,女家乃將女兒年庚八字帶返男家,以使男女門當戶對,以及後卜吉凶,《禮》日:“婚有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又曰:“問名:問名者,將歸卜其吉凶。”問名時,用雁為贄見之禮。
納吉,又稱過文定,當接收庚帖後,便會將庚帖置於神前或祖先案上請示吉凶,以肯定雙方年庚八字沒有相衝相克。當得占卜為吉後,婚事已初步議定。
納征,又稱過大禮,即男家把聘書和禮書送到女家。在大婚前一個月至兩周,男家會請兩位或四位女性親戚,須是全福之人,約同媒人,帶備聘金、禮金及聘禮到女方家中。此時,女家亦需按禮製回禮。
請期,又稱乞日,即男家擇定合婚良辰吉日,並征求女家同意。
親迎,或稱迎親,於結婚吉日,新郎穿著禮服偕同媒人、親友親自往女家迎娶新娘。新郎在到女家前需到女家祖廟行拜見禮,之後才用花轎將新娘接到男家。在男家完成拜天、地、祖先的儀式後,便告婚禮完成。
如此“三書六禮”辦理下來,耗時數月,至八月丁醜日,魯公姬同方迎得夫人薑氏回到魯國。
曹舉厚葬,魯行大婚,本想以禮感化諸侯,然東周時勢早已禮崩樂壞,世人皆已利字當先,亂世紛爭日見盛矣!
趁著興起,魯公姬同遂將桓公廟椽子雕花,宗祠廟柱漆紅,以此征吉衝喜。
禦孫諫曰:“臣聞之,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先君有共德而君納諸大惡,無乃不可乎?”
幸得哀薑,魯公姬同謂此不管不顧,及秋,哀薑至。其使宗婦覿,用幣,非禮也。禦孫乃又諫曰:“男贄大者玉帛,小者禽鳥,以章物也。女贄不過榛栗棗脩,以告虔也。今男女同贄,是無彆也。男女之彆,國之大節也,而由夫人亂之,無乃不可乎?”
魯公姬同仍就不聞不問,殊不知禍將至也,不過數月,魯發大水,殃及大半糧田,又見道家有言,水生物也,魯室禍根由此種下矣!
且禍亂之苗業已發芽,魯公姬同如齊娶得齊女哀薑,禮後拜見父母長輩,上卿姬慶身為父兄輩當然亦在此列,然此一見則壞事矣!
是日,魯公姬同引得新婦入見上卿姬慶請茶,一見哀薑麵容,上卿姬慶當時驚怔當場,目光停緊緊停留於哀薑麵龐之上,倒不是因其生的靚麗多姿,乃是其貌像極一人,便是王姬姬儀是也!
魯公姬同見此輕咳一聲,上卿姬慶自知失禮,假忙拱手抱拳致歉道:“微臣堂突,隻因夫人容貌與我舊人有幾分相似,不由得出神觀望,不敬之處,還請見諒!”
魯公姬同未予置評,隨言道:“請茶!”說罷,遂與哀薑於侍從手中接過茶盞,躬身敬上。
上卿姬慶依禮接盞淺嘗,還施惠禮。
籍此禮成,魯公姬同即攜夫人哀薑請辭而走。臨出門之際,上卿姬慶密將一方絹薄塞與哀薑手中,繼而揮手殷目相送。
夫人哀薑緊攥絹帕,與路無動,而至寢宮,展絹觀之,乃見:“吾乃汝母故交,冀望中秋之夜,華儀亭一敘,共憶王姬!”
夫人哀薑對之父母了解甚少,曾亦就此問過姑母文薑,然其輕描淡寫不肯詳敘,隻說父乃齊襄公薑諸兒,母乃王姬姬儀,今次有機了解父母之事,自然是求之不得,遂收好絹帕,謹待中秋之夜前往赴會。
白駒過隙,轉眼即至中秋月圓夜,魯公姬同於後宮大擺宴席,邀請百官祭月賞花,更攜夫人哀薑盛裝出席。
酒至半酣,趁得魯公姬同少察之際,上卿慶父借故離席,徑直前往華儀亭下等候。
夫人哀薑見之此幕心領神會,繼之亦向魯公姬同請言道:“堂上憋悶,妾自去堂外散心,稍時還複!”
魯公姬同無過多想當即行允,夫人哀薑隨之欠身答禮,繼而往外走去。
來至華儀亭,上卿姬慶已在亭下等候,隻見其負手背身,舉目望月,陣陣歎息,夫人哀薑行至身後禮言道:“妾身見過侯兄!”
上卿姬慶聞聲轉身,拱手敬日:“弟妹現今貴為君後,臣不敢當此大禮,弟妹敬請上座!”說罷,拂袖恭請夫人哀薑入亭。
夫人哀薑少年心性,不甚看重禮數,謂之肯首答禮,繼而徑直入亭,掄襟落座。
上卿姬慶隨之陪座在側,順手推過桌上所備杏仁糕點,禮言道:“無甚招待,親手做得杏仁糕,敬請君後品嘗一番!”
夫人哀薑搖手拒謝道:“謝過侯兄,妾食不得杏仁也!”
上卿姬慶疑而問道:“為何?”
夫人哀薑輕言回道:“兒時曾誤食杏仁,險些喪命,自後再不敢食也!”
上卿姬慶自慰言道:“緣是如此!”
夫人哀薑接言問道:“侯叔與我母後有舊,昔日往事,可否告知一二?”
上卿姬慶回過神,抬頭回道:“我與王姬一見鐘情,早已私定終生,不料齊先主薑諸兒橫刀奪愛,致使你娘與我陰陽兩隔!”遂將三人往日愛恨情仇論述一遍。
夫人哀薑聞畢一聲歎息,上卿姬慶起身離案,躬身拱手續言道:“若臣未猜錯,君後乃我兒也!”
夫人哀薑驚日:“何以見得?”
上卿姬慶身姿不變,款款道來:“先前聞知君後不能食杏仁,臣已於心中犯疑,隻因臣亦不能食杏色也,後又算算孕期,核對汝之生辰八字,發覺時日也對,臣乃敢斷定謂對君後言也!”
夫人哀薑否認道:“僅此不足為憑,天下不能食杏仁者,何止你我!其中不乏與我生辰一致者,皆乃侯兄之後耶?”
上卿姬慶不與爭辯,續言問道:“敢問君後,目及世界,可有顏色耶?”
夫人哀薑回日:“不瞞侯兄,妾視萬物,唯有黑白兩色,天生如此!”
聞其所言,上卿姬慶躬身敬道:“臣亦是如此,目及之處,亦隻有黑白二色,敢問君後,天下可有如此湊巧之事耶?”
夫人哀薑驚而失色道:“如此說來,妾當真是為侯兄之女也!襄公薑諸兒則是逼死我母之原凶耶?”
上卿姬慶切齒言道:“吾誓報此仇也!”
夫人哀薑歎道:“隻是薑諸兒業已惡而亡,我等何往尋仇耶?”
上卿姬慶憤言道:“襄公雖亡,齊人乃在,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夫人哀薑見言問道:“侯兄將欲如何行事耶?”
上卿姬慶慰言道“此事不急,齊今勢大,非一朝可下,臣苦等數十載,止在等一時機,猛虎總有打盹之時,那時便是我等複仇之時!”
待其說罷,夫人哀薑回日:“是也!”言訖,茫然低頭,若有所想。
上卿姬慶隨後言道:“即證你我父女之實,再與君弟成婚,則有悖人倫也,臣當即刻諫君,終止此門親事!”
夫人哀薑歎道:“妾與魯君已成夫妻之實,今將止婚晚矣!再有,若將今日之事公諸於世,魯室顏麵無存,我等唯有一死也,何談與母複仇耶?”
上卿姬慶急道:“似此如何是好?”
夫人哀薑慰言道:“事已至此,煩絮無用,望君緊守今日之事,及後,君行於朝,妾行於宮,裡應外合,早日達成釁齊複仇之舉!”
上卿姬慶歎道:“也罷,隻是苦了薑兒!”
夫人哀薑撲投父親胸懷,低聲抽泣。上卿姬慶輕撫其頭,甚是愛憐!
話回曹地,葬罷曹莊公姬射姑,公子夷行典嗣位為曹室新君,卻引得莊公次子公子赤懷恨在心,計謀犯上篡取君位,乃往鄰邦有戎氏尋求援助。
有戎氏與之曹室毗鄰,地域相近,交往密切。曹莊公姬射姑曾娶戎女為妃,生公子赤,因是戎族親附公子赤,亦有意推舉公子赤為君,聞其入戎請援,戎君風熹禮請其入後廷商議。
入而會麵,兩相見禮,公子赤直言道:“我欲為君,舅父可願助我?”
戎君風熹不諱回道:“子有此想,甚好!寡人定當傾力相助,但問如何行事?”
公子赤稍加思索,隨之緩緩言來:“夷為嫡,我為庶,其得百官擁護,於內難有成事之機,唯有於外施壓,迫其禪位於我,不知舅父可敢與曹一戰!”
戎君風熹隨即複言道:“有戎氏困居濟北狹長地帶,地處曹、宋、衛、魯包圍之中,若無山東齊室蔭護,早已社稷無存矣!然傍齊而生,亦非長久之計,若得公子嗣位曹君,攜手有戎氏蕩定濟水中遊,我等即可緩步圖強,進而出世問霸中原,為此與曹一戰,孤心所願也!”
聞得此言,公子赤躬身拜謝,進而諫道:“戎曹勢均力敵,憑一己之力恐難全勝,大漠北戎與之有戎氏同宗同源,皆乃允姓之戎,若可盟之同伐曹室,則可輕鬆取勝也!”
戎君風熹麵漏難色道:“謀乃良謀,隻是兩支分裂數百年,期間從未結交來往,臨事而請之,不知可行否?”
公子赤胸有成竹道:“此事交由我來辦,舅父隻需厲兵秣馬,等候舉事伐曹即可!”
言訖,二人起身互揖一禮,進而分頭行事,戎君風熹出而整備軍事,不在話下,單說公子赤北入漠北請援一事,數日奔波乃抵北戎部落。
未經呈報,擅入部族領地,戎兵疑其是為中原探子,遂將其捆縛押往頭領大帳,交由戎主處置。
入得帳來,公子赤舉目四顧,挺立人前,麵無半點懼色,戎主麻裡耳正自擁攬戎女飲酒做樂,見之此景乃大聲喝道:“來者何人?”
公子赤回首直視其麵,反問道:“此乃戎族待客之道?”
見其氣度不凡,戎主麻裡耳大笑道:“客來有美酒,敵來有大刀,閣下是客是友?”
公子赤隨言輕笑道:“如是為客,當攜禮而來,如是為敵,當攜甲兵而來,而我今日獨到,乃為訪親而來!”
戎主麻裡耳為其一語挑起興致,接言問道:“此話怎講?”
公子赤接言回道:“相傳,戎族乃太皞伏羲氏之後,經千百年演變,其中一支沿渭河遷徙至渭河與黃河交界處,是為有戎氏,其族女簡狄為帝嚳次妃,受玄鳥之胎而生商祖契,商亡之後又遷至濟水附近,曹邑北部由東至西狹長地帶,成立己氏戎室,又稱魯西之戎!”
戎主麻裡耳不奈道:“其與我又有何乾!”
公子赤不溫不火道:“且聽在下講完,而在千百年演變之中,戎族另一支則遷居漠北,活動於山東西部、河南北部、河北地區,其與有戎氏皆為允姓之戎,實則同宗同源!”
戎主麻裡耳漫不經心道:“似此又如何?”
公子赤望之自身苦笑道:“既已認證為親,再就綁縛對話,恐有不妥罷!”
戎主麻裡耳大笑道:“咱家失察也!”說罷,著人釋其縛。
公子赤稍加整衣衫,躬身禮言道:“戎主既已認下這份親情,而見南國有戎氏臨難,當無袖手旁觀之理!今見魯曹同流合汙,聯手欺沒有戎氏,勢將覆亡社稷也,敢請戎主舉兵南征,與有戎氏合兵一處,合力擊曹,救有戎氏於危難之際!”
戎主麻裡耳正色道:“軍國大事,豈容兒戲,親則親矣,於我無益,則難成行!”
公子赤隱語道:“問政中原莫非戎主之願耶?”
戎主麻裡耳反問道:“汝乃有戎氏?”